傾盆大雨無情的砸在行軍士兵的身上,穿着蓑衣,帶着斗笠,在泥濘中行進的士兵們,深一腳淺一腳,艱難的朝南而去。
如同電影中出現的鏡頭一樣,韓非拉上李震,站在路邊高處的戰車上,默默的凝視着前進的大隊。韓非這樣做,一是喜歡這種居高臨下面對千軍萬馬的感覺,二是這樣做,對激勵士氣確實有效果。艱難行進的士兵們,每每看見韓非和李震如同標槍一樣佇立在風雨中,腳下的步伐不由的加快幾分。
行軍的場面顯得有點亂,風雨中不時傳來戰馬的撕鳴聲,戰車部隊的士兵此時成了最辛苦的,不時有戰車陷入泥坑中,需要他們去推上一把,更別說什麼乘車前進和速度了。走在路上的士兵不時頻頻摔倒,部隊前進的速度如同蝸牛。
……
魏軍行軍隊伍中,一輛4匹馬拉着的馬車內,厚厚的幔布將外面的風雨擋的嚴實,掀開窗簾,看着龜速行軍的隊伍,信陵君表情凝重,臉色低沉的怕人。
“趙軍推進到哪了?有消息麼?”叫來朱亥,信陵君問道。
按照信陵君的部署,騎兵居多的趙軍,作爲聯軍的先頭部隊,直插蒲阪渡口,搶奪船隻,爲聯軍主力渡河開路。
“三個時辰前,龐將軍派人送來消息,距離蒲阪還有二百里,這雨下的太急,估計現在還沒到吧。”風雨中的朱亥大聲道,其實這個消息信陵君知道,只是心裡放不下而已。
“韓軍那邊有什麼消息?”由於韓非的緣故,信陵君對韓軍顯得頗爲關注,幾乎隔兩個時辰就得問一下,韓軍在諸軍中攻擊力最差,不過防禦有相當的一套,在也是韓國毗鄰強秦,卻一直能生存到現在的原因之一。
“根據各軍傳來的消息,目前韓軍推進的最快,楚軍的情況最糟糕,他們沒有得到足夠的休息就匆忙出征,現在已經拉在我軍身後西南三十里外。北面的齊軍,行進速度和我軍相當,南面的燕軍也差不多。”朱亥也算對信陵君瞭解了,乾脆把知道的都說了。
“還有半個時辰,天就完全黑了,通知全軍,加快行軍速度,一定要趕到預定地點駐紮。”信陵君說完放下窗簾,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
天黑後一個時辰,風雨終於停了下來,沉悶的天幕爲之一闊,寥廓的夜空中繁星點點。
“將軍,前哨來報,正前方十里處就是蒲阪渡口。”黑夜中的趙軍騎兵,沒有停止前進的意思。作爲計劃的構思者,龐援非常清楚這個作戰計劃的關鍵所在,聯軍八十萬,沒有足夠的渡船過河,這計劃就等於失敗了一半。
爲此龐援才主動請纓,率趙軍騎兵主力先行一步,搶奪渡口。三天來趙軍日夜兼程風雨無阻,部隊已經到了一個疲憊的極限。
“傳令下去,全軍就地整隊,休息半個時辰。”
“就地整隊,休息半個時辰。……”命令被士兵們一個接一個的往前後傳去,黑夜中前進的隊伍停了下來,很多士兵連吃點東西的時間都沒有,靠着馬匹,坐在泥濘中就睡着了。
龐援根本沒休息的意思,站在高處看着蒲阪的方向,着急的等待着前哨部隊送消息回來。聯軍此次行動路線雖然隱秘,一路上所到之處,堅決封鎖一切消息。
龐援沒有等多久,前方黑夜中一匹快馬趕來,馬上士兵於十步外便翻身下馬,跑步來到龐援面前道:“將軍!渡口情況弄清楚了,只有三千秦軍,都是步卒,只是渡口船隻少了點,只有一百餘隻,據說對面的秦軍將領下令,只留下可供三千秦軍一次過河的船隻。”
龐援聽了眉頭不由皺了起來,作爲一個有相當軍事才能的將領,十分清楚,時間對於聯軍意味着什麼。前方細作早有情報,河對岸的臨晉城內,駐紮着七千秦軍,安邑城中有秦軍五千,兩城人雖不多,一旦情報走漏,一萬秦軍憑藉河水(黃河)天險,完全可以阻擋聯軍五日以上,五天時間雖然不長,但對這場戰爭來說,已經足夠改變結果了。
龐援把手伸進懷中,裡面有一段竹筒,這是臨出發前韓非讓人送來的。送信的人轉達了韓非的一句話:“一旦爲難,可開此竹。”
這件事龐援沒有告訴任何人,對於韓非,龐援並沒有足夠的瞭解,不過龐援的直覺告訴他,韓非不簡單。
“嘿嘿,難道你真的能料事如神?”龐援頗不服氣的冷笑了一聲,掏出竹筒,就着昏黃的火把光線,砸開竹筒。
一張帛書暴露出來,龐援展開一看,上面清楚的畫着這一帶的地形,地圖上清楚的標明瞭蒲阪、夏陽、安邑、臨晉四城的位置,還清楚的畫上了代表行軍路線的箭頭。帛書下面有一段話,“連日暴雨,河水必漲,如船隻不足,上溯夏陽,輕騎以奪安邑,將軍可勝,臨晉不攻自破。”
短短的一段話,龐援心中的擔憂頓時爲之一掃,興奮的站起身來的同時,龐援不由的慢下了腳步,低聲自言自語道:“真是料事如神麼?”
蒲阪論人口充其量是個鎮,作爲渡口的重要性,這纔有三千秦軍駐紮於鎮中,作爲防禦用的土牆只有五米上下的高度,且沒有護城河。連日的風雨雖然給聯軍的前進帶來了巨大的麻煩,但也讓秦軍放鬆了警惕,風雨後的靜謐中,城牆上站崗的士兵,靠在城樓的燈籠下,十幾個士兵抱着戟正打着瞌睡。根據秦軍以往的作戰經驗,聯軍應該還在數百里之外的函谷關一線,蒲阪這地方,雖然也是渡口,但屬於大後方了。
數百趙軍在黑夜中飛快的靠近城牆,雲梯無聲的搭在牆上,黑暗中只見士兵的影子在不斷的向上。站在高處,龐援雖然看不見城牆上的變化,但城牆上的燈火沒有移動的跡象,說明一切順利。
終於,城樓上的燈籠被舉了起來,一左一右的搖晃着。
“出擊!”龐援懸了半個時辰的心終於放了下來。城門在黑夜中咿呀的響了起來,驚動了附近一個照例巡邏的秦軍小隊,巡邏隊沒想到趙軍會出現,聽見動靜還有點漫不經心的走來時,一通弩機響後,十餘名秦軍幾乎沒造成多少響動,就被射成了刺蝟。
城門外,趙軍鐵騎如流而入,城中秦軍還在睡夢中時,無數的火把已經把秦軍團團圍住。
“不得走了一個秦兵,迅速搶佔渡口。”龐援連續下着命令。
軍營中的秦軍驚慌着衝出營門時,迎面看見的是無數的火把下,趙軍騎兵排好了衝鋒隊型,前排的趙軍人手一弩,抵抗,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半個時辰後,所有秦軍和百姓被集中起來關押,龐援下令,無論秦軍還是男女,一律眼蒙黑布,用繩索串起來。
徹底佔領蒲阪後,龐援領着手下出現在渡口,渾濁的河水奔流而過,龐援站在岸邊,默默的注視着對岸。
河水流至蒲阪,河面爲之一闊,水流也沒有上游湍急,這也是鋪阪成爲渡口的主要原因。
黑夜中有士兵急忙跑來,低聲向龐援的副將作着彙報,副將不住的點着頭,讓士兵退下後,疾步走到龐援身後,拱手道:“啓稟將軍,據秦軍守將招供,連日暴雨,河水上漲三尺,如我軍渡河,來回至少一個半時辰。”
一百條渡船,一次運送三千士兵,即使沒有秦軍阻擊,八十萬聯軍,光渡河就得二十多天,等聯軍全部渡河而過,黃花菜都涼了,這仗也別打了。爲今之計,只能打對岸渡船的主意了。
“夏陽情況如何?對岸船隻多少?”龐援沒有表情,冷靜的問着。
“秦軍交代,夏陽一帶只有一千秦軍,渡船約有八十隻,不過夏陽一帶多有漁民,民間船隻可供收羅。對岸渡口還有船隻三百餘隻,這是方圓百里內所有的船隻了。”
“傳令下去,立刻將所有船隻拉上岸,用戰馬馱着。你帶兩萬人,給我守住渡口,其他部隊,立刻連夜出發。”龐援說話的時候,心裡已經對韓非的話沒有任何懷疑。
是夜,龐援親率三萬騎兵,奔襲夏陽,凌晨前結束戰鬥,奪得渡船70餘,龐援得手後,立刻強徵民間渡船40餘艘,同時徵得船伕數百。
運氣似乎也一直關照的龐援,暴雨停止後,河水並沒有繼續大幅度的上漲,原因是上游沒有降雨。龐援第一時間就率領大軍過河,天黑之前,三萬趙軍全部順利渡河。
過河之後,龐援吩咐士兵,押送渡船回蒲阪,三萬趙軍分兵兩路,一路萬人直撲安邑,龐援率兩萬人直奔臨晉。
安邑臨晉秦軍,沒了到趙軍突然出現在城外,城門被化裝的趙軍士兵控制,趙軍蜂擁入城,秦軍於慌亂中不敵,安邑,臨晉守將戰死,聯軍渡河的一切阻力消失。
得了龐援佔領蒲阪的消息,信陵君下令聯軍連夜行軍,龐援佔領臨晉,奪取渡船的次日凌晨,走在最前面的韓軍趕到蒲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