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劉梅(上)
農園餐廳位於籃球場附近,曾經遭受過爆炸襲擊,如今已經重建,三樓飯店算是燕園裡比較高檔的吃喝場所。我跟趙誠約定在這裡見面。
“趙誠哥,你怎麼來這邊了?”我見面就問。
“我家裡在燕園有幢老房子,我爺爺留下的,準備收拾收拾賣了或者租出去,不然浪費了。結果剛一到就聽說正道出事兒了。”趙成又猛抽了一口煙,神色似乎不太好看。
“你和李正道挺熟的?”
“也不是,跟裴國棟差不多,也都是朋友介紹的。我聽說李正道死之前被人踢了?”
“咳,這個,就是小靈踢的,不過你可別懷疑她,那天晚上她一直跟我在一起,肯定沒有做案時間的。”
“你倆一晚上都在一起?”
“啊,那個,你也別想歪了。”
“沒事兒沒事兒,呵呵,你們是男女朋友麼,正常。”趙誠笑了起來,“小靈幹嘛踢人家?”
“別提了,那天李正道喝醉酒耍酒瘋,跑到靈緣社的活動會場鬧事兒,結果被小靈一個旋風腳給放倒了。”
“哈哈,小文啊,你以後可有的吃了!靈緣社是什麼東西?”
“我們學校的一個通靈社團,他們的社長潘惠媛就是李正道的女朋友。”
“潘惠媛?”趙誠露出非常驚訝的神情,幾乎是喊出聲來。
“你認識她?”
“哦,認識,也不是很熟……”
看趙誠聽到潘惠媛三個字的時候那種激烈反應,我絕不相信他和潘惠媛不熟,就算不是什麼密切關係,至少這裡面有什麼故事,我趕緊說:“趙誠哥,咱倆也不是外人,你有什麼話不能跟我說麼?”
“小文,我不是那個意思。這個……其實……不太好說啊。”
“我不會跟我姐姐說的。”我大概猜到了點什麼,說道。
“咳,其實,也不是什麼不能讓你姐姐知道的,我跟那個潘惠媛也沒什麼,我是臨近畢業的時候才認識潘惠媛的,當時她還是個高中生,來我們學校參加活動的時候認識的。說實話,她那個時候就非常漂亮了,可惜我很快就畢業了,沒想到她也上了北大,還成了李正道的女朋友。”
我看趙誠的神情,大有惋惜,似乎是爲自己當初沒和潘惠媛發生一段親密關係而感到遺憾,這事兒果然不太方便說給我這個“準”小舅子知道。但是這個男人和潘惠媛以及鍾萬靈的關係,不由得再次激起我的好奇心。
“當時她就讀北大附中,來我們學校參加歌詠比賽的,當時特別受歡迎,很多大學女生都被她壓下去了,她是那一年的冠軍,不少男生都對她有意思,想不到被李正道得手了,可惜……李正道也死了……”
“也死了?”
“哦,我是說裴國棟死了,李正道也死了。”趙誠解釋道,頓了一頓,又似乎是自言自語地說:“爲什麼要自殺呢……”
“李正道死前喝了很多酒,醉得不成樣子了。”
“是麼,他又開始喝酒了。以前他就酗酒成性,差點被學校開了,不過後來說是戒掉了,我看他是喝多了酒發酒瘋才自殺的。”
趙誠自顧自地分析,我卻不敢苟同。按照劉梅介紹的情況,第一個發現屍體的是當職夜班的護士。由於當時的環境所迫,警察在問詢護士的時候,劉梅也在邊上跟另一位警察做筆錄,因此聽到了護士的描述。而這時潘惠媛還是昏迷不醒的。
由於護士見過不少血流如注的急救病人,所以並沒有被現場的血跡嚇昏,反而很好地描述了現場的狀況。
當時李正道躺在觀察室的病牀上,手腕上割了十幾道口子,傷口凌亂,鮮血染紅了潔白的牀單,進而流了一地,發現時已經斷氣多時了。一把沾滿血跡的手術刀垂落在牀邊。
這樣看來,很容易得出一個結論。發了酒瘋的李正道用手術刀切割自己的腕部動脈,由於喝多了酒,可能下刀也不準確,也不知道疼痛,割了十幾次才割出足可致命的傷口。也就是說,一股很執着的自殺信念讓李正道在割了自己十幾刀之後還堅持不懈地把自己殺掉了。
而他自殺的原因似乎也沒什麼不好理解的。他酗酒可能聲音爲什麼挨不過的痛苦,一個整日借酒澆愁的人最終會選擇自殺也不時什麼出乎人意料的結局。而他喝下了大量酒以後,神志已經不清醒,更可能會衝動地選擇自殺。
看到這裡,有的人一定會想,整整一夜都沒有人發現李正道自殺麼?護士們都在幹什麼?如果你瞭解校醫院的話就不會有這種疑問了。
我們學校的校醫院,人稱“小西天”,這不僅僅是因爲該醫院數十年不變地只採用“小西天”藥廠的藥品,更因爲高到令人髮指的醫療事故概率。曾經因診斷錯誤或者救治不及時而殞命該醫院的學生和老師以兩位數記。
雖然學生抗議,老師投訴,但校醫院的服務質量絲毫沒有改善,卻破罐子破摔地變得越來越差,這種情況跟食堂之類的校內服務性單位都是一致的。因此,大家都寧願多忍受一會兒痛苦去校外的大醫院去看病。願意,或者說敢於在夜班時間到學校醫院就診的人少之又少,。
校醫院的觀察室裡並沒有任何監視器之類的器材——事實上整個醫院裡也沒有這類高檔物件,唯獨在牀邊有一個髒兮兮的按鈕可以用來呼叫睡得比病人還沉的值班護士。如果李正道存心自殺,那一定不會按動按鈕,因此也就遲遲沒有人發現觀察室裡的情況。
而這,也正是當時我產生疑惑的地方。如果是擔心李正道喝到胃出血或者擔心鍾萬靈的一腳把李正道踢壞了,應該選擇更大的醫院而不是沒什麼夜間急救能力的校醫院。
但是事後,潘惠媛和劉梅給出了一個非常符合邏輯的,確切地說是符合她們邏輯的答覆:那就是她們一致認爲威脅李正道生命的不是酒精也不是鍾萬靈的一腳,而是李正道犯了嚴重的酒傷,大醫院裡死過的病人更多,也是鬼怪更集中的地方。所以,她們認爲校醫院比校外醫院更安全。
可就是在靈緣社法力最強大的潘惠媛社長以及四大護法之一的劉梅的眼皮底下,厲鬼殺死了李正道!
對此,精神狀況一直很糟糕的潘惠媛沒有給出任何答覆,我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去追問。其實這也在常理之中,剛剛失去了男朋友的潘惠媛無比自責,認爲是自己的緣故才讓李政道處於危險之中最終喪命,要是我再追問她爲何不用法力保護李正道的話,真會被人當作沒有人性的畜牲處理了。
對此,劉梅給出的答覆是,潘惠媛當時哭得很傷心,堅持留守在醫院,情緒很不穩定,醫生就給她打了一針鎮定劑,然後劉梅就陪着她在女性士用的觀察室裡睡覺去了。至於厲鬼來襲,熟睡的二人沒有察覺,但想必是她們倆身上的護身符讓厲鬼無從下手,專而對不相信鬼怪之說的李正道下了殺手。(李正道的身上當然也有護身符,但他本人不相信潘惠媛的靈力,因此得不到保護。)
我不由得開始懷疑劉梅。
劉梅對潘惠媛有一種近乎癡迷的崇拜,對潘惠媛惟命是從,是不是她因爲李正道酒後頻頻對潘惠媛施暴而懷恨在心,因此而動了殺機呢?對李正道的不滿在靈緣社內部普遍存在,鍾萬靈也曾說過潘惠媛應該把李正道甩了。但是劉梅與鍾萬靈不同,她更加陰沉,按我的話來說就是更加神經兮兮,這種人會用殺人的手段也不是件令人不可理解的事情。
而且當晚她就在校醫院,做案的時間和地點都吻合,除了那個睡着了的潘惠媛提供的所謂不在場證明,似乎一切線索都把矛頭指向了劉梅。
當然,我對劉梅的懷疑並沒有對趙誠說,那一天我們匆匆分手之後,他就去料理他家的老房子去了了。
我想不單單是我,警察也把劉梅作爲重點懷疑對象了。果然不出所料,之後的幾天劉梅似乎就從我們的視野裡消失了,據說是被警察帶走了。
鍾萬靈這兩天一直陪在潘惠媛的身邊,可以說是寸步不離,劉梅走後,她又成爲潘惠媛身邊最堅強的支柱。我跟她通了電話,她只說:“靈緣社沒了不要緊,只要媛媛沒事兒就行了”
“她這幾天情況如何?”
“糟糕極了,好像非常的緊張,經常說這話的時候就出神了,叫喚好幾次纔回過神來。”
“可能是李正道的死對她打擊太大了……”
“是啊,她一直覺得是因爲自己的緣故才讓李正道遇到危險,而她又沒有保護好李正道。”
“小靈,你真的相信這件事情也是厲鬼作的麼?”
鍾萬靈沉默了一會兒,壓低聲音說:“我知道你的意思,其實,不單是我,就連媛媛也有懷疑,她曾經說厲鬼來的時候,她不應該沒有一點感覺。”
她把聲音壓得更低,說道:“不知道劉梅這幾天怎麼樣,爲什麼警察把她帶走了就一直不放回來了?”
“這事兒確實奇怪,也許裡面還有些我們不知道的內情。”
“媛媛說特別想去見見劉梅,她也不願意相信劉梅殺了李正道,你,你能不能問問你姐姐,安排我們跟劉梅見一面?”
“這個……”
“小文,媛媛現在很可憐的,也許她見了劉梅會好一些也說不定呢?”
“小靈,你想想,你,潘惠媛,甚至是我都算得上最後見過李正道的人,潘惠媛當時還在現場,身份太敏感了,案子還沒查清楚就要去見頭號嫌疑人,會被懷疑串供吧?”
“串供?你胡說什麼?你這就是說媛媛和劉梅串通好了把李正道殺了?”
“小靈,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嘴上這麼說,心裡卻有過這樣的想法。
“吳成文!我什麼時候求過你?現在媛媛都這樣了你能幫忙還不幫忙!算我看錯你了!我自己找敏姐姐說去!”
“小靈……小靈?”
電話裡傳來“嘟……嘟……”的聲音,讓我一時茫然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