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來越冷,冷得幾乎就要跌落馬下,吳廣和寧不凡不約而同的減緩了馬奔跑的速度,嫣然也覺得寒冷徹骨,她突然勒住馬頭,身後的大隊立時停了下來,駐馬在她身旁的贏霾面色發青,牙齒不停相互撞擊,咯咯有聲。
自此處至月亮湖還有一里,但已經如此寒冷,龍鱗黑甲的寒氣如此凜冽,問風應該在月亮湖對岸扎的營,嫣然轉看四顧,兩旁的樹木葉子早已落盡,灰黑色的樹枝上結了薄薄的冰,自道旁向樹林裡張望,在冰冷的冬陽下,樹枝上的冰閃爍着晶瑩的光芒,玉樹瓊枝,倒也美不勝收,嫣然取下腰間的佩劍,伸長手臂輕輕碰了碰伸出道旁的樹枝,樹枝立時斷裂,落在地上摔成碎片。
看着地上閃爍着寒光的碎片,嫣然心中暗驚,此時雖入冬,但寒氣絕不會如此之利,竟然能夠將樹枝凍透,喪失一切的生機,難道龍鱗黑甲的威力在數十萬六國盟軍鮮血的滋養下,已經犀利如此?
一言不發,打馬向前疾馳,大隊跟隨在後,無論是馬奔馳還是人奔跑的聲音都有些喑啞,想是冷得緊了,越往前走,冷得越厲害,行進的速度也放緩了,一里的路程,直到午後纔到月亮湖邊,遠遠看去整個月亮湖冰堆雪砌,如同雪洞一般晶瑩剔透。
“嫣然,”贏霾冷得連馬繮都無法拉住,“咱們是不是就在此處林中紮營。??”
“不,”嫣然搖了搖頭。??“大哥,咱們就在月亮湖畔紮營,就在水邊。??”
水邊?那不是更冷嗎?雖然滿懷疑惑,贏霾仍然傳下令去,很快凍僵的衆人從馬上落地,拖了一些木頭在四處堆成堆,再在木頭上灑上酒。??舉火點燃,火堆起後。??衆人站在火堆旁烤了半個時辰,才覺得身體恢復了靈活。
土地凍得如鐵一般,紮營進行得異常緩慢,往常只需要一、兩個時辰就完成地,直到天黑盡大營才勉強紮好,嫣然帶着寧不凡和吳廣在營中巡視,贏霾穿着兩件棉衣站在柵欄旁指揮軍士沿着營地挖了一道淺坑。??與營地中縱橫交錯的淺坑相連,然後將火炭倒入。
“大帥,”一向沉默寡言的寧不凡突然喚住了嫣然,待她轉過身,這才慢慢道:“這般寒冷,如果火炭耗盡,也許龍皇不用大舉進攻,咱們就敗了。??”
“不凡。??你知道我讓後隊去做什麼了嗎?”嫣然轉過身,繼續向前走,因爲寒冷,她的腳步似乎將要被凍僵一般,顯得異樣的僵硬,“我讓他們去採賣火炭。??越多越好,我們隨身攜帶的火炭只要足夠堅持到明天一早……。??”
“大帥,”一個傳令兵滿面驚駭的跑了過來,許是跑得急了,還未到近前,便摔倒在地,然後他靈活地爬了起來,滿面通紅,“大帥,贏將軍請您到營門去。??說龍皇有特使到了。??”
嫣然微笑着打量這個年輕的傳令兵。??他似乎完全沒有受到寒冷地影響,動作靈活。??面上有一絲羞澀,見到自己,並不像其他人一般神魂顛倒,鎮定自若,“你叫什麼名字?”
“稟大帥,”傳令兵一愣,隨即展開笑顏,“我叫阿奴。??”
“阿奴?沒有姓嗎?”嫣然一邊說,一邊走身營門,“你是從什麼地方來的?”
“大帥,我是月亮湖的漁家,”阿奴滿面笑容,“我特別喜歡打仗,自幼我就喜歡指揮鴨子打仗,你見過鴨子嗎?”
“不凡,他交給你了,”嫣然突然頓住腳步,滿面笑容,“阿奴,只要月亮湖一仗勝了,我就給你一支軍隊,讓你指揮軍隊打仗。??”
“真的嗎?”阿奴欣喜若狂,憑空翻了一個跟斗,落地之後,從懷裡掏出一把草,遞到嫣然面前,“對了,大帥,你不用怕冷,這些草叫火焰藤,就長在月亮湖邊,賤得很,我們窮,買不起衣服,就把這些火焰藤塞在衣服裡面,不冷。??”
“不凡,你陪我去見龍皇的特使,”嫣然轉過身,“吳廣,你和阿奴帶人去找火焰藤,越多越好,讓伙頭軍熬起熱湯,徹夜不斷,令夜不要讓士兵們進帳睡覺,就坐在火堆旁,火堆然得近些,讓他們背靠背就這麼睡一夜。??”
說着,已經到了營門,嫣然擡頭一看,來的特使竟然便是姬問風本人,他站在營門口,守營的軍士戰戰兢兢,低垂着頭,完全不敢看他,許久不見,初一見他,只覺得胸口熱血沸騰,幾乎想要奔跑到他身邊,在他溫暖地懷裡好好的歇息,讓一切都交給他,無論是仇恨,還是一切……。
鎮定了心神,滿面笑意的迎了過去,在營門裡站定,正在尋思如何寒暄,問風已經迎上前來,握着嫣然的手,“嫣然,我終於見到你了。??”
與他並肩而坐,巨大的木柴在火堆裡熊熊燃燒,穿着問風帶來的千羽衣,即使不用火焰藤也溫暖如春,彷彿結冰的面色漸漸和緩,手中捧着熱湯只覺得自己只是在和他把臂同遊,而非將要一決勝負的對手。
“嫣然,我在這裡已經等你兩個月了,”問風將手中地樹枝扔到火中,“我……。??”
“問風,那些話不要說吧,”嫣然放下碗,“你若說了,我便再沒有勇氣奮鬥下去,你知道嗎?在起勢的初期我一直在想,如果只是爲了小若和贏家的仇,我找到仇人即可,爲什麼我要興兵造反?直到了安都,我才找到答案,問風,你知道爲什麼我要興兵造反嗎?”
面前的嫣然笑面如花,可是她的眼神卻告訴姬問風她興兵造反的目地不那麼簡單,她的目的越不簡單,要說服她就越難,看來龍頭說得不錯,自己和嫣然之間註定有一場惡鬥。
“嫣然,你瘦了,”伸手從懷裡掏出香包,“這些都是你最愛吃的糖果子。??”
看着嫣然將糖蓮子放進口中,姬問風輕聲道:“嫣然,難道你想要安楚的天下?”
糖蓮子含在口中,如黃蓮一般的苦,微笑着緩緩的搖了搖頭,“問風,我不是想要安楚的天下。??”
不是嗎?姬問風苦苦的一笑,“你想要整個天下?”
“問風,你說身爲一個女子最大的遺憾是什麼?”嫣然將糖果子包好,放在側袋中,“身爲一個女子最大地遺憾就是明明有超越男子地智慧和勇氣,卻只能守在深閨,而男子無論多麼愚蠢,卻可以叱吒風雲。??說什麼男子如太陽,可以光耀大地,女子如明月,只能在黑夜出現在空中,我偏偏就在光耀大地。??”
沒想到嫣然竟然想當皇帝?而且還是這個天下的皇帝,姬問風卻覺得自己並不覺得詫異,彷彿嫣然地這個願望是順天應命,並不離經叛道。
“嫣然……。??”
“問風,”嫣然伸手輕輕握着姬問風的手,問風的手那麼冷,彷彿那股寒氣已經侵入了心肺,“問風,我們今天走到這一步,是因爲從很小的時候開始,我們之間就有誤會,到了今天,這些誤會是咱們必須要面對,而且也是無法避免的,”
“嫣然,”姬問風打斷嫣然,他有些焦急,“太后……。??”
“問風,”嫣然猛的起身,滿面煞白,“問風,這世間所有的仇恨我都能忘記,可是小若和我爹的仇,我一定要報,你不用說了,太后我一定要殺,無論她親手帶大了誰?即使你是龍皇,即使你是太后最後的靠山,我要殺她,連你也無法阻止,即使贏嫣然只有一口氣,這個仇我也要報。??”
話說到此,姬問風不敢再開口爲太后辯解,他緩緩起身,卻見嫣然轉身,“問風,咱們這一仗無法避免,我要拿下安楚,你要保住姬家的江山,咱們此見是敵非友。??”
“嫣然,”姬問風伸出手,再次輕輕握着嫣然的手,“我知道我們之間的這一戰無法避免,你也應該明白,你不是龍鱗黑甲的對手,嫣然,我知道單憑我一句話,你是絕對不肯放棄的,不如這樣,我們約定三戰,只要你勝了其中的兩戰,不僅僅是我,連龍鱗黑甲也供你驅使。??”
兩戰?嫣然淡然一笑,伸出右掌,“好,我們擊掌爲誓。??”
姬問風伸同左掌,與嫣然輕輕擊了三掌,“嫣然,如果我勝了兩戰,我會帶你回上京去見皇兄,殺了,殺了太后和陷害贏家的兇手,我們就離開上京,去過閒雲野鶴的日子。??”
“好,”嫣然換了左掌,再次與姬問風互擊三掌,“如果你贏了,就照你說的做。??”
坐在火堆邊看着贏霾將問風留下的一應事物拉回帳中,心下一片空白,卻聽寧不凡在身邊輕聲道:“大帥,你明知道咱們沒有機會勝龍皇兩戰的。??”
“不凡,以問風的性子,他在初戰時絕對不可能動用龍鱗黑甲,”嫣然淡然一笑,“所以咱們初戰要獲勝並不困難,真正難的,是第二戰和第三戰,不凡,咱們連續征戰已經很累了,就休息數日吧!你和吳廣好好的商量一下,怎麼打勝第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