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深夢交纏,而後,段卉忽然一驚而醒,入目的卻是沈望沉重的臉色,身邊哪裡還有麻碧兒的影子。
“這是碧兒留下的。”沈望遞了一封信過來,“她給我們都用了迷香,自己天一亮就悄悄地走了。”
段卉顫抖地打開了信:“妹妹,人生得一知己不容易,得一有情郎更不容易,如今京城正值暗潮洶涌之際,我又豈能帶走沈大哥反讓你置身危險之中。放心,你姐姐福大命大,更不是那等沒頭腦只知衝動的傻瓜,我一定會平安回來的。你要是連姐姐的話也不聽,還要讓沈大哥跟來,棄大局和整個王府的安危於不顧,那纔是真正的魯莽不懂事,妹妹,不要讓姐姐失望!另,爲了拐走小青這傢伙了,還狠心地割了妹妹一刀偷了不少血,妹妹千萬莫怪哈!”
見麻碧兒爲了阻止她再讓沈望跟來,甚至不惜用心良苦地用整個王府的安危來壓她,最後還俏皮地來一句,段卉不由泣不成聲地伏在了沈望肩頭,淚眼朦朧地瞧着被包紮地十分仔細的無名指。只要麻碧兒能平平安安,莫說只是幾滴血,就算是讓她流一大碗又有什麼關係。
“我仔細問過了,碧兒雖瞞過了我們兩個,可確實也帶去了不少人手,卉兒,事到如今,我們也只能儘量放寬心等待了。”沈望心疼地抱着她,良久之後才柔聲勸慰。他和麻碧兒相識多年,早已情同兄妹,自然是極擔心她的,但說句私心的話,在他的心中,確實沒有任何人事比段卉的安全更重要了。先前段卉沒同他商議就決定讓他去幫麻碧兒,他無法拒絕,如今能留下來,雖說對不起麻碧兒,但卻不會再改主意。
段卉擡眸看他,看出他眼中的擔憂,更看出他的堅決,知道恐怕是自己再哀求他也不會離開自己半步,不由地又是甜蜜又是心酸,最終卻只能默默無語。
兩人正自情緒低落,宋鵬遠忽然派人也送了一封信來,信同樣很短,內容卻是更出乎意料,竟是說麻碧兒前腳纔出城,翁六爺後腳也跟着離開了,還帶了不少人手,方向更是和麻碧兒一致。
段卉不由狠狠地吃了一驚,脫口喊了一聲“他……”,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
沈望理解地拍了拍她的肩:“就讓一切隨緣吧!”
等待的日子無疑是十分難熬的,而想讓這種難熬的感覺少一些,所能做的就只有更加投入地工作,好週轉出更多的賑災
物資,不讓悠王白白犧牲。
所謂“各人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雖說災報平平,也有不少難民來到京城,可對京城的大部分百姓來說,那些事情卻都是遙遠的和自己沒半點相干,依舊照樣地過着自己的小日子。因此和前方災情雖然悽慘,七巧坊的生意卻是幾乎沒受什麼影響,倒是諷刺的很。
三月二十五,下午酉時,麻碧兒還沒消息傳回來,京城裡就忽降大雨,道道閃電撕裂長空,轟隆隆地雷聲更是不住從雲頭滾落,重重地壓在人們的心頭,狂風更是獵獵地捲走了不少人家的破舊屋頂,真正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段卉呆在王府之中,自然是不管外頭如何風雨大作也淋不到她半點的,只是從一開始下雨,她的心就不自覺地懸了起來,總覺得今晚有什麼事情要發生地難以安寧下來。
她將這個感覺告訴沈望,沈望表示也有同感,但想着皇帝之前是給了一年期限,對時局多少總有些預計,不大可能會發展的這麼迅速,又反過來勸了段卉幾句。晚飯後,見大雨還是沒停,沈望便勸段卉索性早些休息,畢竟這段日子來她的睡眠時間可幾乎是直線下降,人也是明顯地又瘦回去了。
段卉捱不過他的勸說,只好答應,不料剛剛合上眼睛睡了一會,就被唐珊叫醒:“小姐,快起來。”
段卉立馬翻身坐起:“發生什麼事了?”
“方纔有人往沈公子房間裡射箭傳書,說是恐怕夜裡有變,還說王府之中有奸細,沈公子讓我們趕緊收拾一下,陪小姐躲到密室裡去。”
“府中有奸細?”段卉駭然,“是誰的傳書?消息可靠嗎?”
“不知道是誰的傳說,但沈公子說眼下是多事之秋,寧可信其有也不可信其無,不管是誰傳的信,還是先防範一下比較好。”唐珊從懷中取出一張紙條遞給她,段卉一看那字跡,面色就變了。
“小姐可是認出了這筆跡?”唐珊疑惑。
那個夏天的那段時間,她幾乎天天和某人一起寫字繪畫,又如何認不出他的字跡?段卉抿了抿脣,將紙條遞還給唐珊:“你立刻去請沈公子來見我,再派人去叫一下海鷗,其他的什麼都不要說,就說我閒的發慌,找她說說話。”
唐珊立刻領命而去。
段卉披着衣服在牀前走來走去,不自覺地掐着手指,燃着紅燭的屋中時
不時地被閃電映的發白,彷彿老天爺也在催促着什麼。
不多時,沈望就親自來了,衣袍被斜雨打溼了不少,段卉直截了當地道:“那字跡是葉懷風的。”
“是他?”沈望愕然地低語,卻像是沒有多大震驚般,蹙着眉沉吟了一下,片刻後做了決定,“若真是他寫的,反而更可靠,卉兒,你趕緊把重要東西都收拾一下,先避一避。”
“爲什麼是他寫的反而更可靠?”段卉咬脣道,不明白沈望爲什麼會這麼相信葉懷風。
“因爲,當初他若只是單純地爲復仇,他有的是機會殺害你全家,然後強行地將你帶走。可他卻沒有這麼做,反而採取了那樣迂迴的下毒之法,還冒着被揭穿的危險,甚至即便到最後,他也不忍心傷害你。”沈望深深地凝望着他,“卉兒,別說那一劍是他的本意,你知道他的良心還沒有泯滅到那個地步。而我今天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爲我相信,他的心底,其實也是和我一樣深愛着你一樣絕對不希望你出半點的意外的,因此,今天這傳信必定是他知道了些什麼才示警的。而且……有件事我一直沒告訴你,在我暗中跟着你們一路回江州郡的時候,我曾經看見過他,只是出於私心,我隱瞞了。”
段卉怔怔地立着,一時間難以消化沈望所說的這些,直到看到沈望注視着自己的眼中明顯地有些緊張和忐忑,才忽然醒悟過來,其實要他說出這些話同樣需要多麼大的勇氣,不由地笑中帶淚地上前衝進他懷中:“傻瓜,這一輩子我都纏定你了,你休想有任何機會離開我。”
沈望的身體一下子放鬆了下來,用力擁緊她在她秀髮上親了親,然後很快放開:“快收拾吧,既然府中可能有奸細,我還得在另外部署一下,等會再來陪你。”
“等一下,你看這樣是不是就能揪出內奸?”段卉忙道,兩人合計了一下,沈望衝她肯定地點了點頭,一頭又鑽入風雨中去了。
海鷗很快也過來了,段卉把事情告訴了她,又道:“如今也不知道誰是內奸,除了藍莊主和孫婆婆,你誰也不能相信。等會回去,你樣子慌張一些,要大家收拾東西,別的也不用提,就說今晚王府中不安全,你要和我一起出府去別處躲避,然後暗中觀察是什麼人想偷溜報信。到時候我再讓人來接你們一起躲到密室裡。”
“小姐放心。”海鷗重重地點了點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