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廂,段卉心中已若明鏡,可在場的卻不是所有人都像她這般冰雪聰明,尤其是在其母的庇護下最不知世事的段芷,驚喜之餘,忍不住問道:“原來他是上官大人的公子,可是,爹,他爲什麼明明對我們家有恩,卻不肯到家裡來做客呢?”
爲什麼?自然是因爲上官承睿很聰明,知道自己的父親是中立派,所以不想因爲自己無意中插手的救人事件而害得其父捲入朝爭之中,不然縱然知恩不圖報,也不至於一大早就悄悄溜走,不給段瑾拉攏的機會。不過可惜他遇到的是段瑾這個老狐狸,先前段瑾當着衆人的面只吩咐管家在城中查詢,應該也只是幌子吧,或許,此刻,他手下的爪牙早已離城展開大搜索了。江州郡離京城如此遙遠,雖然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卻素有天高皇帝遠的稱號,如今難得上官承睿主動送上門來,豈有放過之理。
段卉心中暗答,面上卻也露出疑惑之色:“是啊,父親,女兒也不明白這其中的道理。”
“爲什麼你們就不要管了,總之,爹一定會把上官公子請到家中來,好好地報答他。”段瑾微笑着捋須,望着面前一雙女兒,眼中光芒不住輕閃,彷彿一切都已在掌控之中。
他雖至今沒有兒子,但這三個女兒卻也不是白生的。大女兒自不用說,有她在,淳于戟那邊便無需擔憂。而接下來,不論哪個女兒,只要能得到上官承睿的歡喜中意,促成這樁親事,又何愁拉不過來上官文石這個大助力?到時候,這擁君之功……
想到美妙處,段瑾的心情不由更是愉悅,白淨的麪皮越發顯得和藹親切:“對了,不是說你們在寺中求了一支上上籤麼?”
“是的,父親。”段卉立時從袖中掏出那紙籤文,恭恭敬敬地遞給段瑾。眼下段瑾心情正好,她自然不吝錦上添花,順便爲自己邀邀功,謀些實惠。畢竟這籤可是她求的,就算是瞎貓碰上死耗子也是件可以善加利用的好事,不是麼?
段瑾接過,讀道:“相傳罔替子孫賢,衣祿豐盈富在天,金馬玉
堂人快樂,飢時吃飯困時眠。哈哈哈,果然是好籤好籤啊!卉兒,此番確實是辛苦你了!”
段卉展顏,半溫順半甜美地一笑:“能爲父親母親分憂,女兒一點都不辛苦。”
段瑾哈哈笑着又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籤文,遞給唐氏:“夫人,你也看看,可得仔細收好,供到佛前,求佛保佑此籤早日靈驗,早得麟兒,你我二人亦可擱下一樁心事。”
“妾身遵命。”唐氏也極是歡喜,看向段卉的眼光裡又多了幾分喜愛,笑道,“老爺,妾身聽說,前兒夜裡,卉兒爲抄經書,幾乎通宵未眠,必定是如此誠心孝心感動了佛祖菩薩,這才求得此籤,老爺可得好好獎賞獎賞纔是。”
“自然自然,”段瑾望着段卉笑道,“卉兒,你想要什麼?”
段卉恭謹地低眉道:“卉兒能託身爲父親的女兒,錦衣玉食,養尊處優,已是最大的福氣,不論女兒爲父親做什麼都是應該的,又豈能有所私求?”
這話段卉雖說的連自己都覺得噁心,可段瑾卻頗爲受用,反而假意指責地道:“噯,爹說該賞就該賞,你大大方方地提出就是,莫失了大家閨秀的風度。”
“那……那女兒就斗膽了。”段卉福了福,鼓起勇氣道,“女兒早就聽聞澄心齋的文房四寶很有名,一直想去見識見識。”
段瑾失笑道:“看你這麼慎重,還以爲是什麼大事,此乃雅事,有何不可的,你看什麼時候方便就什麼時候去好了,另外再去玲瓏閣裡挑套喜歡的首飾。女兒家家的,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纔是第一要緊。”
“多謝父親!”
“爹,那女兒呢!女兒也有一起燒香拜佛,就神保佑父親母親早得麟兒的。”段芷不好意思提自己磨墨磨了一半就溜去睡的事情,狡黠地撒嬌道。
“是啊,父親,這籤是三妹還有肖姨娘一起和女兒求的,何況女兒中毒後,三妹和肖姨娘一直都很關心照顧,請父親也一併賞賜三妹和肖姨娘吧!”段卉順水推舟地地求情道。
“好好,你也有,都有都有。”段瑾大方地發話道。
“多謝爹爹!”段芷欣喜地趕緊行禮,肖姨娘也忙開心地道謝,並趁機又錦上添花的說了一堆吉祥話,直逗得段瑾和唐氏越發大樂,屋中頓時一片其樂融融。
即是閒話,難免就會涉及寺中的種種,不過衆人都很有默契地避開了段美嬌闖寺打人一事,話題多半是在那位尚書公子上官承睿及三窮大師身上打轉,段卉瞅了個空,三言兩語地將孫婆婆的事情提了。段瑾和唐氏果然都沒放在心上,一口便答應了,只說既然是三窮大師說情,那就留下吧。
段卉道了謝:“那我讓她進來給父親母親磕個頭。”
唐氏正要點頭,春雨進來稟告:“老爺夫人,大姑爺和大小姐一起來了。”
唐氏忙站了起來:“快請。”又對段卉道,“磕頭就不必了,讓她以後安安分分的在你院子裡當差便是。”
段卉應了聲是,退後幾步,垂手站在一側,雙手悄然地縮進寬袖中,不由自主地緊捏。不管她有多麼不情願,多麼希望永遠都不用再見到這兩個人,可是在一切都無法自主的今天,她既然根本就沒法躲避,甚至,縱然心裡再恐懼再不安也還要強持鎮定,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
段芷聽見段美嬌來了,面色也變了變,不覺地挨近了段卉。一直侍立在段瑾身旁的阮氏見了,立時想到昨兒個得到的消息,眼底的神色不由沉了幾分,但那點憤怒只是一閃而過,隨即就換上了溫和真誠的笑容,彷彿根本就不知道段美嬌曾經欺負自己女兒之事。
很快地,湘妃簾便被撩起,不論走在何處都是衆人焦點的淳于戟,和依然打扮地無比美豔精緻的段美嬌便一前一後的踏進門來,雙雙向段瑾和唐氏行禮。
段瑾自然坦然穩坐,唐氏卻是他們纔開始彎腰就忙叫免禮,還親自伸手扶,不肯讓他們拜下去。事實上,淳于戟和段美嬌兩人一個身爲鐵血將軍,一個驕縱無人,自然誰也沒有真拜的意思,不過是虛虛禮而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