仝玉伸出手幫她撫了撫胸口。
“你……你爲什麼要打聽仝家的人。”宮人緊張地盯着她。
“我……我受一個朋友所託。”
“來了來了,水來了。”雲兒端着一碗水,走了過來。
仝玉接過水,遞到宮人的嘴邊:“喝點水吧。”
“你告訴我,你受誰所託。”宮人搖晃着仝玉的手臂,激動地問道。
碗裡的水被她晃的灑了出來。
“喂,我家小姐好心給你水喝,你這人怎麼這麼沒規矩。”雲兒見她不領情,還把水弄灑了一地,生氣地說道。
“雲兒,不得無禮。”仝玉趕緊呵斥她閉嘴。
“雲兒……小姐……”宮人喃喃地重複着她的話,又看了看面前的仝玉,突然間激動起來,她一把抓住仝玉的手,急切地問道:“小姐,你是小姐。”
“你……”仝玉警覺地看着她。
“我是徐姑姑,我是你的徐姑姑啊……”
“徐姑姑。”仝玉和雲兒同時驚呼出聲。
徐姑姑點了點頭。
仝玉激動起地看着她:“你真的是徐姑姑?孃親的陪嫁丫鬟徐姑姑?”
“是我是我……”徐姑姑看着她們,高興地說着,突然間她好像想到了什麼,趕緊四處看了看,壓低聲音道:“小姐,你們怎麼進來的,趕緊走吧。要是被發現了,這輩子就完了。”
“徐姑姑,別擔心,我們現在是齊王身邊的宮女,沒人會知道我們是誰。”
“原來是這樣。”徐姑姑放下心來,點了點頭。
“姑姑,你知道頂替我的那個人現在在哪裡嗎?”
“不知道……”徐姑姑搖了搖頭,這些年,仝府的人不少都死在這裡了,也有些好命的被宮裡的主子看上帶了出去。只有仝瑜瑤……哦,就是頂替小姐你的那個人,剛進來沒多久就被人領了出去,我也不知道她被分在哪個宮裡了。”
仝玉點了點頭:“既然是這樣,說不定她被哪個宮要去當宮女了,總比在這裡好。”
“恩。”徐姑姑淒涼地笑了笑,“總是比我強多了。”
“姑姑。”仝玉將自己身上的金葉子全掏了出來,塞到她的懷裡,“你將這些收好,時不時的給他們一些好處,你的日子總會好過一點。不要一次給完,要小心被他們搜了去……我,我會想辦法將你接出去,你等着我,一定要等着我。”
“小姐……”徐姑姑拉着她的手,老淚縱橫。
“好了,我不多說了,再說下去他們要懷疑了,我要走了。”仝玉站起來。
“小姐……城郊西十里,亂墳崗內,老爺和夫人葬在那裡。”
“姑姑。”仝玉震驚地看着她。
“快走吧。”徐姑姑爬了起來,走到舂米的地方,不再看她,繼續勞作去了。
仝玉拉着雲兒走出了掖庭。
“小姐,小姐我們去哪裡。”雲兒看着她急匆匆的樣子,焦急地問道。
“雲兒,你現在回明光宮去,我要去一趟椒房殿。”
雲兒看着她的樣子,心想再勸她也是徒勞,只得無奈地點了點頭,轉身往明光宮走去。
仝玉一路跑着到了椒房殿。椒房殿殿門緊閉,絲毫不見帝后大婚後的喜悅。
仝玉咚咚的敲了幾下殿門。不多會,鶯兒走了出來,見到是她,詫異地問道:“你?”
“鶯兒姑娘,我要求見皇后娘娘,煩勞你通傳一聲。”仝玉焦急地說着。
“進來吧,什麼通傳不通傳的。”鶯兒打開了殿門,引着仝玉走了進來。
衛敏兒坐在軟榻上看着書,看起來也是意興闌珊的樣子。
“娘娘……”仝玉跪了下去,“求娘娘借出宮腰牌一用,仝玉要出宮一趟。”
衛敏兒放下書本,看着她:“還是爲了你父母的事?”
仝玉跪在地上並不出聲。
“唉……罷了罷了,當我沒問。鶯兒,將你的腰牌拿給她用,就說出去給我採買一些東西。”
“謝謝娘娘,謝謝娘娘。”仝玉對着她磕頭不止。
“起身吧,早去早回。”衛敏兒又拿起書本,不再看她。
仝玉接過鶯兒遞過來的腰牌,感激地對衛敏兒又磕了個頭,這才轉身離去。
殿內傳來衛敏兒的嘆息聲:“都是苦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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仝玉一路不停出了宮門,又不敢僱馬車,只得一路小跑着往城外趕去。
淅淅瀝瀝的雨點飄落下來,一片雜亂的草木中,一座孤寂的小墳立在其間。墳前,一個簡陋的墓碑刻着仝老爺和仝夫人的名字,誰也想不到,這個矮小的墳包裡埋着的是曾經風光無限的太子太傅。
“爹、娘。女兒不孝。”看見父母名字的那一刻,仝玉再也忍不住痛哭失聲。她跪在墓碑前,重重地磕着頭,“女兒不孝,女兒不孝,這麼多年了,現在纔來看你們。”
雨點漸漸變大,看着墳前橫七豎八生長着的雜草,仝玉只覺心內苦不堪言。她捲起衣袖,一點一點地將雜草拔掉:“爹、娘,女兒心裡好苦,你們告訴女兒,女兒到底應該怎麼做……”
再也沒有人能回答她,冷冷的風吹過,雨點落在仝玉的發間、身上,越來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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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明光宮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文重和雲兒坐在廳中等着她。
“小姐,你怎麼淋成這樣了。”雲兒趕緊拿着巾帕幫她擦拭着頭髮。
仝玉呆呆地發着愣,沒有說話。
“哎呀,小姐,你的手怎麼被割破了。”雲兒沒有在意她的異樣,心疼地捧着她的雙手吹了吹,然後跑到殿內拿藥膏去了。
文重看了看她的神色,開口問道“見到你父母的墳了?”
“恩。”仝玉點了點頭,驀地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猛然擡頭看着他:“先生,你怎麼知道……”
“沒有什麼事情能瞞的了我。”
“玉兒越來越看不透你了。”仝玉看着面前熟悉的文重,卻再也找不到熟悉的感覺。
雲兒端着一盆水,又走了出來,她小心翼翼地給仝玉洗了洗割破的雙手,又給她上了藥膏。
文重默默無語的看着雲兒忙完,這纔開口道:“雲兒,你先進去,我與你家小姐有話要說。”
“哦……”雲兒放下藥膏,看了看面前的兩個人,疑惑不已。
文重見她走遠了,開口對仝玉說道:
“看不透我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重要的是,你父母的冤仇還要報嗎?”
仝玉想到在掖庭受苦的徐姑姑,想到父母那荒涼的小墳,心中酸楚無比。
“我……我不知道該怎麼做。”
“只要你有決心,我相信你能做到。”
“殿下……”寢殿內傳來雲兒的驚呼,“殿下你不要再喝了。”
仝玉趕緊走了過去,寢殿內,劉越手捧着酒壺,喝得醉醺醺的,旁邊的地上被他嘔了一地的穢物。
“殿下……”仝玉走到他的身邊,拿着巾帕細心地幫他擦拭着嘴角,轉身對雲兒說道:你去給殿下倒杯茶來。”
文重跟着走了過來,他焦急地對仝玉說道:
“爲你父母平反,一切希望都在你的身上。”
“我……”
劉越又開始乾嘔起來。仝玉伸手幫他拍了拍背,轉頭對文重說道:“先生,我無能爲力,你不要再逼我了。”
文重不可置信地盯着她:“你就是這樣爲人子女?爲了所謂的愛情連父母的冤情都可以放任不管?枉費我費盡心思,花了將近七年的時間,教你詩文,教你琴棋書畫。到頭來,你一心撲在一個男人身上,其餘什麼事情都不再過問,你不配做我的學生。”
“先生你說什麼?”仝玉吃驚的看着文重,心頭的一個個疑團此時一一解開,“你七年前就知道我是誰?你不惜千山萬水跟着我落戶在那樣一個偏遠的山村,就是爲了有朝一日我能成爲你的棋子,任你擺佈。”仝玉心痛不已,她一直尊敬的文先生原來這麼多年來都是在利用她。
“你說的不錯。我是一早就知道你的身份。我們有共同的敵人,就是劉覺和現在的劉適。”文重扶着她的肩膀,眼神中的殺意,顯露無疑:“從現在開始,我們輔佐齊王,推翻這個昏君。到時候,你做你的皇后,我帶走我的蘭素。這樣豈不是最好的結局?”
“先生你瘋了……”仝玉推開文重的胳膊,陡然間反應過來:“蘭素……太后?”她心內驚慌不已,衝着文重大叫出聲:“你是前朝駙馬?”
文重直視着前方,眼神淒涼,沒有說話。
“不……我剛纔什麼都沒聽見,我什麼都沒聽。”仝玉只覺得近日來,心力交瘁,她用力地將文重推出寢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