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啊,他臭襪子不脫就上牀睡覺了。嘿嘿……”秦君浩壞笑了一下,看了陳洛兒一眼。
這簡直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正在埋頭吃飯的陳寶兒和香草都驚得擡起了頭,半天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微張着嘴巴,嚼了一半的牛肉粒又掉到了碗裡而渾然不覺。
陳洛兒瞬間石化。
他根本不知道陳洛兒的心思,觀察人又不仔細,沒有看到剛纔陳洛兒的尷尬,心想既然不讓我說硯臺的事情,那說說襪子的事情總是可以的吧。
“男人嘛,不愛乾淨是肯定的,做大事的人怎麼可能處處都做到很周到的?”一向不愛言語的李大叔難得的爲陳洛兒開脫了一句,因爲他看到了陳洛兒的臉色不對頭,異常尷尬,雖然不知道爲什麼,但是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說一個人不脫襪子就上牀睡覺是讓人覺得難爲情的。他們這些當下人的可以不在意,但是儀表堂堂的陳公子怎麼可以那樣呢?
被人突然揭了出來,一定相當惱火的。
“啊……哈哈哈哈……就是哈……大男人嘛……”秦君浩也看出大家臉色的不對了,於是打起了哈哈。
陳洛兒紅了臉,一句話不說,然後埋頭吃飯。
旺兒和李大叔還有秦君浩三人有些摸不着頭腦。
飯很快吃完了。
陳洛兒知道弟弟寶兒和丫頭香草一定還在暗暗糾結剛纔說的夜裡的事情,她得找個機會跟他倆說一下。不然,他們心裡會不舒服的,她本來什麼都沒做,卻被人想成了那樣。陳洛兒覺得自己還做不到完全淡定。
趁着大家忙着往牛車上放行李的時候,陳洛兒悄悄在香草的耳朵邊說:
“香草可不要亂想啊,昨兒你也看到了,秦公子喝醉了,不讓走,我囫圇着合衣在另一頭將就了一晚。”
“公,公子放心好了,我是永遠相信你的……”香草忙着發誓,然後悄悄瞥了一眼神采飛揚的秦君浩,對陳洛兒說道。“其實。依香草看。秦公子是個好人,公子以後若……那啥,其實也是不虧的……嘻嘻……”
“掌嘴。香草這話再不許提了,我與秦公子只是萍水相逢,人家是要幹大事的人,我們之間永遠不可能,你再說的話,小心我,小心我不要你了……”
陳洛兒假裝嚇唬道。
香草忙求饒:“好好好,香草以後再不多嘴了,香草知道該幹什麼的……公子,饒了我吧?”
“哼。這還差不多。”陳洛兒笑了,“出門在外,少開口便是了,話多了會惹是非的,閉了嘴老實做自己的事情方纔是正經,聽見了嗎?”
“聽見了,嘿嘿……”香草見陳洛兒不生氣了,調皮地吐了一下舌頭,然後笑了。
陳洛兒安撫好香草,然後又走到寶兒身邊,對他解釋了昨天晚上的事情,讓他不要懷疑姐姐之類的話。
“我就說嘛,姐姐怎麼會是那樣的人?姐姐放心,我永遠相信你的。”末了又沉默了一下,央求道,“姐姐以後可不能再與那秦公子同處一室了,人家,人家心裡不舒服的嘛。”
“好好好,都是姐姐沒有處理好,以後一定注意,不管怎樣,都不再與那秦公子同處一室了。”
寶兒也笑了。到底是單純的孩子。
一切安排妥當,一行人離開了客棧上了街繼續趕路。陳洛兒覺得剛吃了飯,正好走走路消消食,便沒有上車去坐。秦君浩精神也好了起來,自然也是跟着陳洛兒一起走,倆人邊走邊看風物景緻,免不了一番談論,倒是自在快活。
寶兒旺兒並香草本來好動,現在又不累,自然更不想上車了,只一會兒前一會兒後地笑鬧着,生生將這旅途當成了美事,只香草要大一些,邊走邊叮囑着倆好鬧的男孩子。一行人其樂融融。
出了城,擡頭一看天,天色不知什麼時候有些變化了。
早上一直有些沉着的天現在更暗了,天上彤雲密佈,雪風也吹起來了。
李大叔看了看天,然後說道:“今天弄不好會下雪的。這天一天就是下雪的天。”
陳洛兒聽了心裡有些發緊。
現在雖然說是立了春,但是早春時節,依然是會下雪的。下雪本是美事,瑞雪兆豐年嘛,但是晶瑩剔透的雪花於路上的旅人來說便不是好事了。下了雪,路上難走,再大了,只得停下,化雪的時候尤其寒冷,行進在路上,會十分難受的。
老天保佑,千萬不要下雪啊。
陳洛兒在心裡祈禱着。
寶兒他們小孩子卻不這樣認爲。
“啊,真的要下雪嗎?下雪多好啊,我們可以打雪仗呢!”寶兒很是神往。家鄉今年還沒有下過雪,他一直對這事很是期待的。
旺兒也說道:“就是,下了雪我們就可以吃雪花了,涼涼的,頭上身上還覆了一層,像白色的衣裳一樣,好有意思啊!”
當然,因爲想雪的和怕雪的人都有,所以老天爺不會照顧俗人的啥想法,他是想下就下,想不下就不下,全憑着自己的感覺走。
果然,天暗了一個多時辰,雪花終於是落下來了。
寶兒和旺兒忘情地跳起來,擡起頭調皮地用嘴巴接着雪花,在漸漸大起來的雪花裡又跑又跳,銳聲叫喊,興奮極了,香草只是看熱鬧,捂着嘴偷笑。
“好啊,‘瑞雪兆豐年’,春雪一下,百姓的收成就要好了,好事好事!”
秦君浩果真是一個光讀書的得意公子,見了雪,就想到那兆豐年的句子來,完全沒有考慮一下行程中會受到了阻礙。
“真是富家公子。只看到詩情畫意,就沒看到雪花背後的東西。”陳洛兒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雪花背後有啥東西?我咋不知道呢?”秦君浩很認真地問道。
通過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特別是陳洛兒竟大方地將那麼妙的一方硯送給他後,他對陳冠東這個小兄弟的看法便更是不一樣了。以前還在他面前略覺得有些優越感。但是現在卻覺得欠了她的東西一樣,說話做事就特別重視陳洛兒的想法來。
“哎,其實也沒什麼。天要下雪我們又不可能阻止是不是?下就下吧,路不好走的時候我們歇着就行了。好在有牛車,我們就是到了兩頭不着村的地方,也不至於露宿野外的。”
“哦,你是這個意思啊!就是嘛,自古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能走我們就走,不能走我們就找地方歇下。反正不缺銀子的。而且在雪天裡飲酒真是別有一番風味的……”
秦君浩臉上一副沉醉的模樣。
“天啦。你真是一日不可無酒,無酒便不成活啊!昨兒的還沒醉過,就又在想着下一場了。還要就着雪景來飲酒,真有你的!”
陳洛兒調侃道。
秦君浩卻不以爲然,繼續自己的那套理論:
“那是自然啦,良辰美景豈可辜負?一個男人若不喝酒的話,人生的趣味便少了八分,活那麼清醒幹什麼?偶爾醉一下是好事,全當休息嘍。”
“我不好酒是不是特別不男人?”陳洛兒反問一句。
秦君浩一愣,然後哈哈大笑:
“賢弟玩笑了。賢弟雖然酒量不及我,酒品也一般,但至少還喝的嘛。自己喝那麼少還一直陪着我喝,天底下哪裡去找你這麼義氣的兄弟?”
“這就是你的邏輯呀,真是開眼了,哈哈哈哈……”陳洛兒誇張地大笑起來,裝男人裝得有模有樣。
“對了,我就喜歡賢弟豪放的樣子,娘氣嘛,到底是不好的,嘿嘿嘿……”秦君浩笑了。
陳洛兒臉一紅,沒有再接下去,看着面前的雪花一片片大起來,密起來。
天地間,已經白茫茫一片,走在前面的牛車篷上,已經積了薄薄的一層。
越往前走,路也越來越窄,前面的後面的都有些看不清楚了。路上的行人也越來越少。
“別瘋玩了,還是上車吧,小心淋溼了受了涼!”陳洛兒見幾個小傢伙興致還不減,有些着急。這旅途中最怕的事情便是生病了。現在和雪倒是玩得痛快,但是感冒了就不是好玩的了。
秦君浩也指揮幾個小傢伙趕緊上車。
旺兒他們上了車,秦君浩在車牛車邊上的一個夾層裡拿出來倆竹編的斗笠,讓陳洛兒戴了一頂自己戴了一頂,倆人繼續冒雪走路。
李大叔將皮帽子拉了起來,迎風冒雪有些艱難地趕着牛車。
又走了一斷,前面出現一條小溪,溪上有一座石橋,過了石橋,面前出現了兩條岔路,一寬一窄,不知道走哪一條。
路上正好沒有過往的行人,李大叔停下了牛車,有些摸不準了。
“公子,不如我們等一下吧,瞧這雪,下得越來越大,走錯了路可不得了。”李大叔是個謹慎的人,一般不冒險,面臨選擇時,最是小心。
“就是,路走錯了不得了,不如等一下。”陳洛兒也擡起頭來看着秦君浩。
他年齡長些,牛車也是他的,自然要聽聽他的意見了。
秦君浩前後看了看,咬着嘴脣思考了幾秒,然後指着左邊寬一些的那條路說:
“走吧,現在沒人可以問,就走這條寬的沒錯。去京城的路嘛,總是要大一些,那邊那條,一定是哪個村子裡的人自己修的路。聽我的沒錯,這是常識,用不着再等人來問的。”
“好吧。”李大叔猶豫了一下,還是聽從了,趕着牛往寬的那條路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