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傾城醉眼朦朧看了啞僕一眼,沒好氣冷哼一聲:“去給他準備吃的,熟了就行,不必給他過於講究。”
啞僕低頭退下去,雖然不會說話,可他看得懂脣語。
肖雲灩回頭看了莫傾城一眼,這人的容貌藏在濃黑的長髮中,雖然一身酒氣披頭散髮的,可他的衣服卻白的似雪,垂至膝蓋的長髮柔順烏亮的如黑緞,那隻拿着白玉酒葫蘆的手,好似白皙的幾近透明,修長如玉,那叫一個美的無暇。
“不要看他,小心被他勾了魂兒去。”宮景曜吃醋的拉她進了屋子,房門隨之被粗魯的重重關閉,隔絕了屋外屋內的兩撥人。
莫傾城在院子站了一會兒,便轉身步履輕浮身子搖搖晃晃的進了房間,房門隨之被他揮袖關閉。
肖雲灩剛在房間裡的黃花梨木桌子旁板凳上坐下來,就忽而聽到人醉酒吟唱的聲音,聲音清越動聽,聞之令人神往一窺美人面。
“浴蘭湯兮沐芳,華采衣兮若英。靈連蜷兮既留,爛昭昭兮未央。蹇將憺兮壽宮,與日月兮齊光……”莫傾城醉酒愛吟唱九歌,來來回回替換着吟唱,恰巧今夜他吟唱了九歌中的雲中君。
肖雲灩說她喜歡屈原可不是假的,忽聽對方吟唱起《九歌·雲中君》,她便單手托腮靜靜聆聽,對於莫傾城的印象也變得尤爲好。
宮景曜見她一副認真聽莫傾城醉吟唱的模樣,心裡那壇醋就掀蓋冒酸氣了。早知莫傾城這般會勾引人,他就不來水墨軒借宿了。
待在羅府麻煩再多,也好過在這裡喝醋心煩。
啞僕很快準備好了飯菜,水墨軒的大廚,從來都會隨時準備的飯菜,畢竟他們的主子莫傾城吃飯和爲人一樣,都是隨意的很。
所以,廚房有五名廚子輪流看爐竈,隨時隨地有熱騰騰的米飯和好湯,爐火常年不熄,只要莫傾城說餓了,廚子便立刻熱油炒菜,半盞茶功夫,就能抄出三菜一湯,有葷有素。
龍遠和月牙兒到了水墨軒後,自然是從正門進去的。
水墨軒的看店夥計,一路領着他們去廚房,安排他們吃了頓飽飯。
而在那後院房間裡,肖雲灩在吃個半飽後,便喝着湯,看向淡雅用膳的宮景曜,疑惑不解問道:“他瞧着並不像失意之人,也不像爲情所困之人,那他爲何要整日醉酒?聽他吟唱九歌,也是個有學問的人。一襲白衣不染纖塵,應該也是個有點潔癖的人。那他又爲何整日醉醺醺的,難道不怕自己會染得一身酒臭氣嗎?”
宮景曜聽她一口氣問了那麼多問題,且每一件都是因爲莫傾城,他手中筷子拍在桌面上,擡頭鳳眸微冷看着她,語氣中難掩怒氣道:“你對他這般好奇,可是爲他心動了?莫傾城莫傾城,傾城傾國,不負傾城公子之名,天生更是一副天人之姿的模樣,也不怪令無數女子爲之心魂盪漾了。”
肖雲灩聽他陰陽怪氣的吃醋之言,她一臉坦然無邪念道:“對於他,我只是欣賞。至於你心裡想的那些事……景公子,你就對自己的美貌這麼沒信心嗎?”
宮景曜冷哼一聲,這飯也不用吃了,氣都氣飽了。
“不吃拉到,我自己吃。”肖雲灩可不慣着他的貴人脾氣,低頭繼續吃飯吃菜喝湯。
宮景曜見她竟然對他的怒氣置之不理,他心下氣悶的難受,可也不能拿她怎麼樣,只能坐在一旁扭過頭去暗自生悶氣。
“誰?”莫傾城冰冷的喝一聲,隨之,院子裡便傳來了打鬥聲。
肖雲灩和宮景曜對視一眼,便一起起身走了出去。
莫傾城正與一名玄袍男子交手,男子並沒有遮遮掩掩的喬裝蒙面,而是頂着一張冷峻的臉,與莫傾城拳腳相交生死相搏鬥。
宮景曜一瞧見那名玄袍男子的臉,他便幸災樂禍的打開摺扇輕搖道:“莫兄,這不是你家師弟嗎?怎地,多年不見,你們還在相愛相殺打情罵俏啊?”
“閉嘴!”莫傾城聲音已染上慍怒,與玄袍男子對了一掌,他便飛身後退落地,看向宮景曜冷哼一聲道:“你也比我好不到哪裡去,他逼我回去當掌門,你不也被自己侄子逼的丟了皇位嗎?”
冷峻的玄袍男子雙腳落地後,便一點不知死活的舉步走向莫傾城,伸手抓住對方的手腕,就那般冷冰冰拽人就走。
莫傾城被拽着走,他滿是無奈的嘆氣道:“小師弟,師兄求你放過我吧!你要是想將君山門發揚光大,那這掌門之位師兄給你好了,你何必一次又一次來強我所難呢?”
冷峻男子身後人的話恍若未聞,依舊有些執着的拉着對方向前堂走去。
莫傾城忍無可忍揮手向他後背拍去,心裡恨得牙根兒癢癢,可惡的臭小子,從小到大就是這個臭脾氣,也不知這執拗隨了誰?怎麼就這麼死心眼呢?
冷峻男子頓步回身,對於這一掌,他擡手輕鬆的化解,握住莫傾城另一隻手腕,冰冷的眸子盯着莫傾城看,薄厲的脣輕啓,聲如寒霜冷喚一聲:“師兄。”
他的聲音不大,也毫無情緒起伏,冷冰冰的就如他的人一樣,平靜無比。
莫傾城被他這樣注視着,有點受不了的甩開他的手,如癲似狂的發瘋怒吼道:“御靈兮,我最後說一遍,君山門那怕就此在世間消失了,我也絕不會去當這個悶死人的掌門人。你給我滾,我不想再看到你,滾!”
御靈兮望着莫傾城,依舊是聲音冰冷的無情緒低喚一聲:“師兄。”
“閉嘴!”莫傾城異常的暴躁,他擡手撩起自己的長髮,湊近御靈兮的面前讓他看個清楚,白皙的臉頰上有一道疤痕,長約二寸,顯然是陳年舊傷。他看着御靈兮,淡色薄脣勾起冷笑道:“當年我能被你逼的毀容,而今我也能被你逼的了結自己。御靈兮,給你兩個選擇,要麼放過我,要麼殺了我。”
反正他是死也不會出家當道士,那樣清心寡慾的苦日子,他之前二十年已經受夠了,餘生再不願去吃那份苦了,死也不要!
御靈兮的眸光盯着莫傾城臉上的疤痕看了很久,忽然冰冷無情的來了句:“師父遺命不可違。”
“屁!”莫傾城被御靈兮逼的爆粗口,而且他更做出了一件讓人跌掉下巴的事。
肖雲灩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因爲莫傾城竟然一手摟上御靈兮的腰,湊上去就要吻御靈兮的脣,她擡手捂住半張臉,實在無法直視這對相愛相殺的師兄弟。
御靈兮偏過臉去,依舊無情緒的冷冰冰道:“師兄,清規戒律中,最不可破色戒。”
“你說不可,我偏要破。”莫傾城是被氣瘋了,他拉着御靈兮便向房間裡走去。他發誓,今夜就要睡了這個混小子,讓他親身感受他破戒,看他還怎麼自欺欺人的以爲他還守着什麼清規戒律。
肖雲灩望着那緊閉的房門,她恍恍惚惚的轉頭看向身邊淡定無比的男人,低聲問一句:“你不擔心嗎?”
宮景曜轉頭看向她,不悅蹙眉道:“你就這麼不想莫傾城與他人有關係?”
肖雲灩搖了搖頭,轉頭看着那緊閉的房門,她滿臉愁容道:“我不是擔心莫傾城破戒,我是擔心他能不能承受他師弟的摧殘。”
宮景曜聞言先是一愣,而後便是以扇掩面笑起來,心情十分愉悅,因爲他家丫頭沒看上莫傾城,還很有興趣的想知道屈居人下的莫傾城,會如何被御靈兮蹂躪。
“御靈兮,你放肆!”莫傾城的房間裡,傳來他一聲怒吼。
御靈兮沒有吭聲。
“御靈兮,我命令你放開我,放開!”莫傾城又暴躁發發怒吼一聲,中氣真是十足。
御靈兮開口冰冷道:“你是掌門,我聽你的。你不是,我不聽。”
“混賬小子,我就算不是掌門,也還是你師兄,你這樣是以下犯上,放開我,混蛋!”莫傾城吼一聲吼,便是氣喘吁吁,很是曖昧。
御靈兮沉默一會兒,冷冰冰的聲音如是道:“我只需聽掌門的話,這是師父的遺言。”
“御靈兮!”莫傾城的聲音已不是怒火沖天,而是咬牙切齒,然後他就痛叫了一聲:“啊!御靈兮,你個混蛋,你要做什麼?”
肖雲灩和宮景曜都感到很好奇,御靈兮到底對莫傾城做了什麼?爲什麼莫傾城的聲音這樣驚怒?
御靈兮冰冷無情道:“師兄斷了孽根,絕了慾念,自然便可靜心回去當掌門了。”
“御靈兮,你瘋了,混蛋!走開,不要靠近我……宮景曜,救命啊!”莫傾城這下沒氣生了,聲音裡全是害怕顫慄。
宮景曜合扇疾步走向莫傾城的房間,一腳踹開房門,進去便和御靈兮打起來了。
肖雲灩也隨後跑了過去,進了房間後,便疾步走向牀榻邊,先是幫莫傾城鬆了綁,可莫傾城還是岔開腿躺着一動不動,她伸手搖了搖他,皺眉問:“哎,你這是怎麼了?”
莫傾城躺在牀嚇出一身冷汗,剛纔他帶御靈兮到房間後,就打算做做戲嚇唬嚇唬這什麼都不懂的小子。
可誰能想到,御靈兮竟然會忽然反壓他,在他以爲御靈兮要對他行不軌之事時,御靈兮便忽然點了他的穴道,更是不放心的用綢布將他五花大綁起來,之後……那個滾蛋小子竟然沒人性的要閹了他,嗚嗚嗚!
肖雲灩不知道莫傾城這是怎麼了,她只能費勁兒的扶他坐起來,伸手拍拍他肩安慰道:“別傷心,這回你失手被他所制住,那下回你可以報復回來。唔,不如先奸後閹?這樣也算你一報今日之仇了。”
對於她好心的提議,莫傾城一點都不想感謝她,反而很想一腳踹開她。這都什麼女人?有這樣安慰人的嗎?
呸!他纔不是那樣的禽獸,他不過就想嚇唬嚇唬御靈兮,可沒想過把這傻乎乎的師弟怎麼樣。
畢竟,這小師弟是他師父的親侄子,他怎麼可能讓他師父家就此斷了香火?
御靈兮在宮景曜手下不過數十招,就敗下了陣來。
宮景曜用摺扇點了御靈兮的穴道,他也覺得這孩子太過於執拗了。
御靈兮那怕是敗了被人擒住了,他也依舊面如沉水的安安靜靜,沒有掙扎也沒有別的憤怒不服情緒,冷冰冰的像個無情無感的冰人。
宮景曜舉步走過去,摺扇在莫傾城身上敲兩下,便解了莫傾城的穴道。
肖雲灩撿起地上那把銀光森寒的匕首,她起身走向站似一棵鬆的御靈兮身邊,把匕首在他面前晃了晃,見他已經冷靜不爲所動,她只能轉頭看着莫傾城,很是無奈的嘆道:“這孩子太倔了,咱們要給他下點猛藥,不然他一定不會屈服的。”
“猛藥?”莫傾城起身走過去,盯着他這位如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的師弟,他頭疼的皺眉問道:“你有什麼好辦法?”
肖雲灩摸着下巴,盯着御靈兮這張冷峻的臉蛋兒看了看,她打了個響指道:“有了!咱們給他找個姑娘,然後再給他下點藥,讓他享受一場魚水之歡,等他深知此中美妙後,自然就不可能再當個清心寡慾的小道士了。”
“他不是道士,是師父的侄兒。”莫傾城在一旁提醒肖雲灩,御靈兮是他師父的親侄子,他絕對不可能讓亂七八糟的女人來碰御靈兮。
肖雲灩驚訝於這個爆炸新聞,可沒關係,她摸着下巴看着御靈兮,勾脣陰險一笑道:“咱們可以去妓院找個清倌人,給他和姑娘一起下藥,讓他們年輕人好好溝通溝通一下。”
憑御靈兮的容貌,一定不會有拒絕他的清倌人。
畢竟,淪落風塵的女子,除了能祈求除夜的男人別那麼噁心外,也不能有別的奢求了。
而她,她不是聖母,她不會去做仇恨妓院的事,畢竟人力有限,她就算能毀了十家百家妓院,卻毀不掉天下千家萬家妓院。
所以,那怕她身邊有宮景曜這樣的人存在,她也不會去做那樣熱血衝昏頭的蠢事,只因無濟於事,解決不了根本。
莫傾城沉思了起來,看着御靈兮的眼神越發幽深。這小子的確太欠缺見識了,要不然,真帶他去青樓長長見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