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天生剛眯了一會兒，外頭便是一陣敲鑼打鼓，沈如玉就算起來關窗戶也來不及了，他倏地睜開眼睛，一臉警覺。
“上刑場了。”
“嗯，”沈如玉撥開他的手，擔心被楊元寶看到。
“娘，”楊元寶騰地坐了起來，不停地擦着眼睛，“外面好吵啊，寶兒還想睡。”
“寶兒乖，娘帶你出去看熱鬧，好不好？”沈如玉哄着楊元寶穿好了衣裳，和楊天生一起下樓。
楊天餘正幫着鳳娘擺碗筷，看到楊天生，便小心翼翼地問道，“大哥，外頭好熱鬧，我可不可以出去看看？”
“問你嫂子，她說了算，”楊天生說完，這才朝鳳娘作了揖，“嫂子辛苦了，魯大哥呢？”
“天生兄弟多禮了，”鳳娘側了側身避開了，笑着說道，“老爺子來了，這陪着在外頭說話呢，說是要去鎮長家看看。”
這可真是好時候啊，里正本來就歸鎮長管着，現在鎮長家裡出事，里正去慰問也屬正常。
“天生，你去拜見一下里正老爺，”沈如玉拿了饅頭放在楊天生的手裡，示意他出去。
鳳娘知道是簡單的問候，沒有往深處想，“打個招呼就回來吃早飯。”
可是，等楊元寶都吃好了，楊天生都沒回來。
沈如玉撩了簾子，發現堂廳裡一個人都沒有了，“嫂子，許是都跟着去了鎮長家，飯桌還是收了吧。”
“那好，”鳳娘攪了冰冰涼的白粥後，手腳利索地收拾掉了，“我給他們熱，回來就能吃了。”
沈如玉想幫着打下手，被鳳娘笑着推開了，“外頭怪熱鬧的，你還是帶着天餘和寶兒出去玩玩。”
“那好，辛苦嫂子了，”沈如玉頗爲心急，便不推辭了，帶着一大一小出了後門，朝菜市口而去。
圍觀的人裡三層外三層，水泄不通，沈如玉根本看不到李雲鶴，只聽見前面的人在說話，“李捕快也是倒黴，偏偏打了那病秧子，現在可好，白白送了性命。”
“可不就是麼，”有人應和着，“不過聽說病秧子顯靈了，讓他爹別造孽，不然他要下地獄。”
“我也聽說了，鬧得還挺厲害，一羣和尚跑出來，連昨天的道士都被嚇得屁滾尿流了。”
沈如玉聽了這些話，忍不住想笑，看來楊天生還真是不負她所望，將她吩咐的事情辦得妥妥當當，想到自己男人這般順從貼心，沈如玉的嘴角忍不住彎了起來。
“嫂子，你看，”楊天餘驚慌地拍着沈如玉，指着不遠處跑來的人，“後面那個人是不是二嫂？”
沈如玉定睛一瞧，還真是。
不過這也不奇怪，李香蓮可是李雲鶴的嫡親妹子，跑來看兄長一眼，是情理之中的事兒。
“大人，我夫冤枉啊，大人，”蔡月蘭一路哭喊過來，使勁撥開人羣，跑到了縣老爺面前。
鬆動的人羣讓沈如玉有了機會擠進去，這時，她看清楚了李雲鶴。
要說之前他是意氣奮發的話，這會兒猶如待宰的羔羊一般頹敗。
“大膽民婦擾亂公堂，可是想吃棒子？”身穿藏藍色金絲包邊繡白鶴的縣老爺重重地拍下了驚堂木，使得喧鬧的菜市口一下子就安靜下來，只剩下他一人的聲音，“時辰一到，便行刑，擾亂鬧事者，一律杖刑。”
這杖刑非同小可，受刑者不死也褪一層皮，因此無人敢出聲。
蔡月蘭無助地看了一圈，和李香蓮攙扶着來到李雲鶴面前，三人哭成了一團。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沈如玉只覺得時間過的很快，一下子便到了午時，身邊的人也開始竊竊私語，不過說什麼，已經是聽得不大清楚了。
“劊子手，”縣老爺呼吼了一聲後，儈子手拎着一罈子酒，扛着一把磨得鋒利的大刀走上前。
這鎮子的民衆哪裡見過這場面，一個個嚇得噤若寒蟬，大氣不敢出。
他們那裡看過這種陣仗啊！
“青天大老爺，求你明察啊，我相公不會殺人的，”蔡月蘭見着大刀，腿腳發軟地跪在了地上，身後跟着輕泣的李香蓮。
“啪！”
驚堂木一響，縣老爺朗聲吆喝，“來人吶，把人給我打開。”
“是！”四個衙差應聲上來，拉開了蔡月蘭和李香蓮。
“噗……”儈子手豪飲了一口酒，噗在了錚亮發寒的大刀之上，酒水順着刀刃，滴落在地，宛如催命的聲音。
穿着白色中，帶着生鐵鐐銬的李雲鶴嚇得抖如篩糠，口水控制不住地流了下來，差一點就翻了白眼暈過去了。
“時辰到，行刑！”縣老爺說完，夾起一塊令箭，朝李雲鶴的方向扔了過來。
可是，令箭卻未能如預期般地掉落在地，而是被一條長腿給高高地踢飛了起來，隨後落入了一隻大手之中。
“大老爺，”楊天生緊握令箭，朝縣老爺單膝一跪，朗聲說道，“鎮長老爺請您過府一趟。”
沉穩有力的聲音讓所有人的都聽見了。
及時趕來的楊天生讓沈如玉大開眼界，沒有想到他居然會有如此敏捷的身手和不畏強權的氣魄。
“來者何人？”縣老爺拍案而起，橫眉質問楊天生。
“草民楊天生，受鎮長老爺之託，前來請縣老爺挪步，”楊天生說完，微微擡眸，面上精芒四射的眸子看似不敢直視縣老爺，實在在偷偷地找尋沈如玉的俏麗身影。
瞧見人羣裡熟悉的三人，楊天生才重新垂眸。
“本官正監斬，萬萬不可離開，若是他有話與我說，自己過來，”縣令坐了下去，重新拿起了令箭。
楊天生倏地擡頭，看着第二隻令箭朝他不遠處落下來。
就在這時，他一個飛身撲過去，頂起了令箭，伸手接住了。
“大膽刁民……”
“大人稍安勿躁，”楊天聲氣勢沉穩有度，走到桌前，才恭謙將兩隻令箭雙手奉上，繼續說道，“鎮長讓草民前來告訴大人，大公子之死的真正原因。”
“什麼？真正原因？”縣令臨近花甲之年，當了一輩子的縣令，可謂是勤勤勉勉，兢兢業業，他不想臨‘致仕’了還被人罵糊塗官，便急着走到桌前，讓楊天生帶路，“速速帶本官過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