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東飛的“病”,程青虎很清楚。也只是爲了輔助治療。程青虎等人知道,最終還是需要周東飛自己扛過去。
軍醫院裡,周東飛接受了最好的治療。程青虎等人在病房外焦急等待,終於等到了一名老專家走了出來。
“醫生,我們政委情況怎麼樣?”秀才問。
老專家搖了搖頭,說:“應該是神經有些紊亂,可能是平時工作壓力太大造成了精神不正常。這種病只能調養,沒有好的辦法。不過紊亂到這個程度的,甚至昏迷不醒的,我以前還真沒見過。不過你們放心,我們會盡最大努力的。”
老專家說的其實也不算錯,周東飛心魔的滋生,就是因爲工作壓力過大造成的——執行任務而殺人過多,不正是他的工作嗎。只不過他的病情程度太深,連老專家都沒有辦法。好在老專家提出了不少好的建議,比如使用一些沒有副作用的神經類藥劑,給周東飛創造一個平靜的、絕對不受干擾的療養環境,以及適度的神經中樞按摩以便放鬆等等。只能這樣了,別的好辦法還真的沒有。
程青虎把情況跟鏡湖公說了一下,身在國外的鏡湖公也只是說:“早晚會有這一劫,就看他自己能否挺得住了。要是扛過去,或許又是一場造化。”
而現在的周東飛,貌似平靜的躺在病牀上,可神智並未停止運轉。就好像一個噩夢接着一個噩夢,永不停止的衝擊折磨着他的神經。要是換做平時,一個噩夢就足以將人從睡夢中驚醒;可是他現在不同,哪怕承受的精神壓力再大,卻始終無法清醒過來,只能任憑那些精神衝擊如怒海狂濤一般一波又一波的衝撞。
一次次的任務,特別是去海陽之前那些歲月,殺了多少人?似乎每一次殺人的過程,都像放電影一般在他腦海中浮現。甚至,似乎每一個死去的人都活了過來,向他索命。
“夢”中,是一片黑暗的虛無,空空蕩蕩。沒有空間的邊際,沒有時間的盡頭。在這無邊的虛空之中,一批又一批已經死了的傢伙,像是冤魂厲鬼一般不斷的衝向了周東飛,將他緊緊的環繞,向他拼命的進攻。周東飛驚駭的發現,這些人殺不完、斬不盡。每放倒了一個,其餘的又會衝殺過來;新的尚未解決,剛纔倒下的又憑空出現了。
周東飛無助的發現,自己已經近乎虛脫了,但那些冤魂厲鬼還是層出不窮。
放棄?
雖然沒有清醒的意識,但周東飛那恍惚的神智似乎在告訴自己:一定要支撐住!要是放棄了,那纔是萬事皆休!
可是,如此高強度的征伐,有誰能承受的住?這就是他的心魔!如今被最大化的激發之後,開始對他的心境產生了瘋狂的侵蝕。
就在周東飛的神經已經被緊繃的如同滿弓、即將崩斷的時候,一道悠揚低婉的佛音在耳邊響起。剎那間,胸中彷彿一線空明。那“夢境”中的無盡黑暗虛空,竟然也有了一點光!
周東飛疲憊的神經稍稍鬆弛的同時,也涌出了一股更強的抗爭的心。
原來,清芳和郭夢莎也趕來了,倒是郭大小姐聯繫了自己的師父慧覺大師。慧覺大師雖然沒有好的辦法,但讓郭大小姐錄製一些佛理梵音,在周東飛耳邊以極低的音量緩緩播放。堂堂的軍醫院病房裡,播放着悠揚的梵音佛咒,顯得極其另類。只不過,那老專家反倒是同意了。當他得知周東飛以前也通曉一些佛理的時候,認爲這樣或許能喚醒周東飛潛在一些意識,對於他的甦醒指不定有些輔助作用。看來不論西醫中醫,甚至是醫術武學,關於人的生理肌體的研究到了最後,還都是有些相通之處的。
這些悠揚低沉的梵音,就好像淨化器一樣,將周東飛胸中的戾氣和緊張過濾掉了一部分。不過這還是輔助,只能說有些效果。要是想根治,必須等周東飛完成那個艱難的“抗爭”過程。
跟天抗,跟命抗!
……
而另一邊的虞策,此時也已經陷入了重度昏迷。和秀才的搏鬥已經讓他精疲力竭,最後一刀更讓他心中巨震。在那種近乎燈枯油盡的狀態下,被程青虎那個兵王級的人物連踢兩腳,身體受到的打擊可想而知。
總裝備部的一座試驗室內,滿是各種先進的儀器,琳琅滿目。整個試驗室的牆壁一片潔白,纖塵不染。進入裡面的幾個人,都穿着嚴嚴實實的隔離服。那些儀器整齊的擺放着,稀奇古怪,有些甚至叫不出名字。這些儀器不是醫療器械,但比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醫療器械更加先進。因爲這是總裝備部的一個秘密試驗室,專門爲研究人的肌體而建造。
躺在一個白淨的玻璃罩下,虞策一動不動。臉部的傷勢已經縫上了,肯定很難看。但是周圍的人關心的不是這小小的傷勢,而是虞策能否醒過來。
“對方打擊力度太大了,第一次擊中了小腹,使得虞策的腹部受到嚴重撞擊。”一個實驗專家說,“第二次,對於心臟的打擊纔是致命的!對方似乎故意偏移了一點位置,但作用力卻又偏偏擦中了心臟,使得虞策的心臟險些崩潰。”
“但總體來說,還是肉身的傷勢爲主?”另一個試驗專家剛剛走進來,聽到這個“診斷”結果,當即說,“那就還有希望。看來對方並未想殺死他,而只是讓他下半輩子不能發力而已。”
程青虎要是聽到這些評判,也不得不佩服這些人的眼光。沒錯,程青虎就是想廢了虞策,卻又不至於殺死。根據程青虎當時的打算,一來還需要從虞策口中盤問更多的東西,二來也擔心當場格殺之後會引發部隊之間不可調和的衝突。虞策畢竟是在職軍官,程青虎作爲本方部隊的軍事主官,不能不顧忌這一點。
這時候,第一個專家看了看虞策那微弱的心臟起搏情況,問剛進來那位——看來剛進來這位是科研負責人,“唐主任,您準備怎麼給虞策治療?要是保守醫治的話,救活不難。”
不知道這位唐主任大口罩後面是什麼神色,但是語音很冷:“如果是一個廢人,那就不如不救治了。咱們這實驗室,是專門培養高等戰力士兵的,不是培養廢物的。哪怕風險更大些,也必須讓他恢復以前的程度。而且,這次受到了這樣的打擊,可以進一步刺激他的肌體組織,同時強化他的神經。假如能活過來,或許他的戰鬥能力還能再提升一些。”
堂堂校官,堂堂虞家大長老培養人,在這裡竟然像是一隻用來試驗的小白鼠!
另一名專家有些猶豫,終於問:“那麼,是否需要跟虞家溝通一下,徵求他們的意見?”
“可以,但是,”唐主任又轉身出門了,臨走前說,“假如他們非要保守醫治,那麼我寶貴的時間懶得浪費在一個廢人的身上,請他們另請高明。”
即便是保守治療,也會有一定的風險。而且要是再轉移出去的話,經過那麼一折騰,這個風險還會更大。
後面那位專家權衡利弊,最終還是來到旁邊的辦公室,撥通了虞百威的電話。
“虞先生您好,令公子傷勢極重,現在有兩個方案。”這名專家說明了情況之後,道,“要是選擇強力恢復治療,或許有好處,但也有更大的風險;但要是選擇保守治療……請您跟唐主任再溝通一下,似乎唐主任不願意採納那樣的方案。”
“他?誰能跟他溝通?!”虞百威濃重的嘆息自電話那邊傳來,似乎咬牙下定了決心,說:“按照唐主任的意見來執行吧。當然,還請您多多關照。”
“這是一定的。”
掛了電話之後,虞百威一行老淚流了出來。那奸商般固有的笑容,罕見的消失了。有可能面臨的喪子之痛,不是他能承受的。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對面,是手掌包紮好了的虞家大長老虞九恩。看到虞百威的模樣,虞九恩冷冷說:“沒出息!”他本來被削斷了三根手指,那賴以壓制敵人的龍爪手也大打折扣。即便養好了傷,實力也會有所衰退。所以他的心情本來就不好,看到虞百威的神色則更加窩心。
“二叔說的是,就讓策兒跟命抗爭一回吧!”虞百威舒了口氣,擦了擦淚水。
同樣也是與命抗爭。只不過周東飛是潛意識主動的抗爭,虞策是被動抗爭而已。
“百威,你是將來有可能接管家主之位的,要忍常人之不能忍,容常人之不能容。”虞九恩的態度也緩和了一點,“至於策兒,也是我這個位置的培養人,只不過是更下一代而已。但只要是家主或大長老的培養繼承人,就必須能承受別人不能承受的痛苦,比別人付出更多的代價,乃至於生命的代價!一個廢了的的策兒,生……不如死。既然有實驗室願意爲他續命,總還有些機會,那就要搏一把。”
“我也是這麼考慮的,這才同意採納唐老頭的方案。”虞百威神色變了變,說,“不過,周東飛和他那幫雜碎,我們不能放過。否則,我不甘心!”
“那是自然!”虞九恩露出一絲怒容,“告訴軍方,必須處置他們!包括那些酒店中起鬨搗亂的頭目,也一併處理!一個個什麼螻蟻般的東西,要讓他們也爲無知付出代價!”
不僅僅是周東飛要倒黴,估計青狐妖那幾個鬧得兇的傢伙也要悲劇。而悲劇最大的,還要當數白家林。因爲那兩名一級高手都是虞策所在的秘密部隊的,也都是現役軍官。其中第一個胸骨碎裂的,已經搶救無效而死。也就是說,白家林一個地下大梟,活生生打死了一名軍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