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芳閉目深吸一口氣,緩緩坐在了李正峰的對面。面對父親的厲聲質問,她沒說什麼。
李正峰倒是皺了皺眉頭,又看了看周東飛。對於這個非法的“準女婿”,他實在沒有好感。“小寧說了,你叫周東飛是吧?浣溪沙洗浴中心的總經理?”
“是的!”周東飛強打起笑容,給李正峰的茶杯添了些熱水。但是,李正峰壓根兒不看這茶杯。
李正峰似乎壓抑着一腔怒火,長期的宦海掙扎讓他能夠保持很好的氣度涵養。但是,表情上還是流露出了一種不屑:“浣溪沙,說難聽了就是個不乾不淨的澡堂子吧?或者說,你也算是一個大混子?我聽說過,浣溪沙的老闆叫梅姐是不是?你在她身邊是什麼角色?”
“東飛不是混子!梅姐也不是!”李清芳說。
“不是?”李正峰冷冷反問。這兩個月,他一直沒有太密切的關注李清芳的生活,想不到就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前天市委常委會召開之後,他才知道女兒竟然已經和涉黑勢力有染了。雖然女兒和自己的關係很差,但他必須保證女兒不走歪路。於是,他讓人多方打聽了一下,當然也就知道了浣溪沙、知道了梅姐和周東飛。堂堂一個市長,這點能耐還是有的。再說了,浣溪沙和梅姐的影響力現在太大了,不用費太大力氣也能查出來。
看到周東飛和李清芳都沒說話,李正峰繼續冷笑道:“一夜之間傾覆了海陽第一混子黃楚九,開業的時候八區三縣的混子集體來慶賀、同稱大姐。說她不是混子,你認爲我會相信嗎?劉子健說你跟涉黑勢力來往密切,一開始我還不信。結果一問才知道,我的女兒竟然都跟這股涉黑勢力的骨幹份子住到一起了!”
試想一下,一個堂堂的市長千金,其本人又是區公安局副局長,要是跟一個大混子走到一起,怎能讓李正峰安心?
“反正你甭管!我現在已經脫離那個家了,我就是我,是李清芳,誰也管不着!”李清芳氣呼呼地說。
“真的誰也管不着?要不是我在市委常委會上把事情壓下來,現在劉子健已經派人開始調查你了!”李正峰的直覺是很敏銳的,他有點不屑地看着周東飛,說:“安排個下三濫的女人去陷害關西河,估計是你的主意吧?實話告訴你,混子就是混子,永遠不要想着對抗政府、對抗國家暴力機器!假如你繼續肆意妄爲的話,小心會被這個龐大的機器碾成齏粉!”
言語之中的不屑之意,表現得非常明白,以至於周東飛只能暗歎:自己和李正峰這樣的人很難產生共同語言。但是,有些話還得說。“伯父,其實……”
不等周東飛說話,李正峰當即打斷道:“對不起,你我素不相識,我當不起‘伯父’二字。”
周東飛訕訕一笑,道:“那好,李市長!首先感謝你彈壓住了局勢,不但免了清芳被調查,更讓我避免了不少的後續麻煩。但我也想說:哪怕您不出手,剩下的事情我也能接下來!劉子健,不就是一個市政法委書記嗎?呵呵,他若是敢擅動,我就讓他也摔下來,摔得更疼!”
這句話,就連李正峰也不敢說。雖然劉子健算是李正峰的下屬,但也是副廳級的實權幹部。李正峰可以在工作上給他施加壓力,但是想要扳倒劉子健,那必須省委組織部纔有權決定。混到副廳級的幹部,誰背後沒有個省部級、乃至級別更高的後臺?
所以,李正峰覺得周東飛很狂妄,這也是他最不想見到的。假如一個混子有自知之明,老老實實地混社會,或許還能得一個善終。但若是非要參和到政治的傾軋之中,百分之九十九都會死無葬身之地!偌大一個國家,煌煌十幾億人,前後百餘年,也就出來過張仁奎、司徒美堂和杜月笙等區區幾個風生水起、榮寵一生的超級大混子。其餘的那些,又有幾個得了好死?所以說,李正峰看到了周東飛的“狂悖”之後,更加不贊同李清芳和他攪合在一起。
“年輕人,不要總是把自己英雄化,那是政治上的幼稚病!”李正峰的話冷冰冰的,也不再理會周東飛了,而是對着李清芳說:“清芳,跟我回去!我不在乎你有什麼光明的政治前途,但你至少不能栽頭破血流的跟頭!”
“我纔不回去!現在……”李清芳看了看周東飛,咬着下脣,終於狠狠地說:“我哪裡也不去,就跟着我男人!”
你男人?!李正峰有些胸悶。但是,更胸悶的是周東飛。妹子,哥跟你暫時還是清清白白吧,怎麼拿咱當擋箭牌了!你沒看你老爹那鐵青的臉色,還敢火上澆油。這種事,只能慢慢解釋、慢慢融化,哪有你這麼搞極端的!當然,這些話不能說,否則李清芳就下不了臺了,所以周東飛也只能打碎牙往肚子裡咽。
而李清芳繼續堅持着說:“我已經是成年人了,知道自己該走怎樣的路。而且,我現在已經脫離了那個家庭,你沒有權力干涉我的私生活!當然,你是大市長,可以讓人開除了我的警籍,但那是工作。生活是生活,工作是工作,請你分清楚!”
李正峰的喘息在加粗,顯然已經點燃了一腔的怒火。可是,李清芳似乎抱定了魚死網破的念頭,更加直接的指着周東飛說:“他是我男人,我就跟着他一輩子。窮也好,富也罷,甚至哪怕是一輩子顛沛流離、顛倒跛僻,我認了!我只想說,既然他是我男人,就請你尊重他!”
這一次,連周東飛的呼吸也加粗了。強妞兒喲,演技太強悍了吧?周東飛甚至覺得,情緒激動之中的李清芳,已經不再是完全的演戲,而是參雜了一些假戲真做的成分。要是那樣的話,這幾句話的分量可就重了。看着李清芳指向自己的那根玉指,周東飛忽然覺得,這根手指簡直比大力金剛指還猛、更能給他壓迫感。
李正峰大怒,豁然起身。但是,揚起的巴掌終究沒有落下,而是閉目深吸一口氣,嘆道:“都是以前太寵溺你了!好,我是管不了你了。但你媽知道這件事之後,你認爲她會怎麼做?”
而後,李正峰又看着周東飛,說:“年輕人,知難而退也不失爲真丈夫,不要碰的頭破血流才知道回頭!清芳的母親你沒有見到過,但我可以明確告訴你,她不會像我這樣跟你講道理!你這樣的小混子,會被現實轟得渣都不剩!”
說罷,李正峰恨恨而去。直到把門甩上之前,又回頭對李清芳說了一句“潔身自好”。
“對不起!”看着情緒複雜的周東飛和李清芳,白小寧低頭說,“我本想跟你們提前打電話,可是伯父就是不讓我打,我都急死了……”
“不怪你,反正我現在已經跟他脫離父女關係了。”李清芳眼睛竟然有點潮潤。李正峰在的時候,這妞兒強硬得厲害。可李正峰走了之後,似乎她的心底才泛起了一股親情。
Wшw ●тTk Λn ●C○ 周東飛捏着自己的腦門兒,苦笑着說:“妹子,剛纔你那幾句話好生猛喲,不會是真的吧?”
“拿你當擋箭牌呢,臭美!”李清芳抱着一個抱枕,依偎在沙發的角落裡,楚楚可憐。
白小寧坐在了她的身邊,悉心說:“清芳,擋箭牌能用一次、兩次,但你能瞞伯父伯母一輩子?特別是伯母,哪怕你有擋箭牌,估計她也只會把擋箭牌砸出個窟窿來。”
“喂喂,怎麼說話呢!”周東飛一頭黑線,“哥就這麼不禁打是不是?!還砸出個窟窿,太小看人了不?她媽又不是母老虎,還能吃了咱?”
李清芳白了這貨一眼,就繼續沉思。而白小寧則說:“飛哥,我以前見過伯母兩次,確實是個女強人喲!作爲楊氏集團的實際掌舵人,你說她會多厲害吧!”
“就是那個以遠東貿易爲主的楊氏集團?”周東飛笑道,“想不到清芳的外公家這麼厲害啊,那可是國內知名的富豪家族呢。”
“怕了?”李清芳沒好氣地看了看周東飛,“還有膽子追姐姐不?平時不一直賊膽包天嘛!不過還真的需要跟你提前講明白,我媽確實是個母老虎,吃人不吐骨頭的那種。要是她真的大發雷霆了,找人做掉你也真的有可能。”
“這麼猛?那還是算了。”周東飛極度無恥地笑道,“天下女人多的是,犯不着爲了牀上那點事兒把小命兒都搭上!”
“沒出息的臭犢子!枉你天天說什麼‘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呢!”
“那倒是,不過咱還沒走到牡丹花下呢。妹子你要是肯提前預支一點好處,咱倒是可以考慮繼續跟着你這艘賊船遠航。比如,現在就跟哥那啥啥……”
“滾你的蛋!”這貨,當着白小寧這個女伴兒呢,說話還是這麼不積口德!李清芳暴跳着把懷中的抱枕砸了出去,周東飛一把接在懷中,聞了聞上面殘留的美女體香。
倒是白小寧把李清芳拉回了沙發,愁眉苦臉地說:“清芳,先不要鬧了,還是想想辦法吧!假如伯母知道這件事以後,肯定饒不了你。到時候,飛哥也真的有可能有危險的!”
周東飛眨了眨眼睛,問:“她真的會對我這個沒過門的女婿下毒手?不會真的這麼兇殘吧?”
“有可能。”白小寧點了點頭,非常缺乏同情心。
而李清芳則嘆道:“我媽那脾氣,簡直沒法說。至於她的手段,也確實很讓人頭疼。她讓我嫁給那個富家公子,而那個富家公子也一直糾纏不休。我媽爲了達到這個目的,說不定真的會讓你消失掉。”
“得了吧!妹子,別那麼自戀好不好?”周東飛說,“在那富家公子哥看來,你都被咱拱了,難道還會繼續纏着你?妹子,你自我感覺簡直太良好了。再說了,他就是得到了你的肉身,也得不到你的靈魂,有啥勁啊!”
李清芳把腦袋埋進膝蓋,渾身顫抖。這絕不是害怕,而是……暴怒的前兆!周東飛識趣地往自己臥室裡跑,而背後的李清芳終於一腔怒火地蹦下了沙發,以百米速度衝刺過去,揮舞着強悍的兩隻小拳頭!
“周東飛你個混蛋,今天不殺了你,老孃伺候你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