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東飛知道,假如上頭三番五次找不到自己,最終肯定會找易茗或李正峰出面。明淨都將毫無辦法。易茗是個綿裡藏針的,李正峰是個大無畏、且身份特殊的,明淨自然要輸。
明淨先是一愣,隨即笑道:“周老大,這回可是你自己主動出來的!”
“嗯嗯,不算你輸!你先歇會兒,我和易茗姐聊聊。”周東飛笑道。其實他也不想讓明淨太吃癟,畢竟這貨是自己的金牌保鏢。這些天的事實證明,這個傢伙關門放狗的能力極強。
明淨嘿嘿一樂,轉瞬消失。速度之快,令易茗咋舌。
“終於肯出來見我了,看來我的面子還是比別人大了點。”易茗笑道。
周東飛點點頭,“那是自然。不過咱們先說好了,不談國事軍務,只談風月。”
和你這個滿口花花的傢伙談風月,豈不是處處吃虧?但是,易茗竟然微笑着點了點頭。
周東飛持起一隻厚重的鐵壺,點燃了木炭煮茶。他說這是明淨那廝的飲茶之法,反倒適合這荒郊野外。茶香漸漸飄散,沁人心脾。擁着一身白狐皮大衣的易茗搓了搓白皙的手,彷彿有些期待。
“這杯子不是明淨那狂徒用的吧?”易茗看了看眼前那茶盅,笑道,“姐有點小小的潔癖。”
周東飛有些愕然,這裡只有這兩隻茶盅。其實茶盅是清洗乾淨了的,無奈有潔癖的人就沒法說了。而這時候,易茗笑吟吟的將周東飛面前的茶盅拿了過來,交換了一下。意思很明顯:不用明淨傢伙的,用你的還行。
周東飛咧嘴笑了笑,感覺這比什麼鼓勵讚賞還讓人舒坦。一個有輕微潔癖的女人不介意你的用具,這是一種無隔閡的信賴。
兩人從小浮生談到了小周齊等孩子,又從孩子談到了清芳、梅姐,繼而就是不少前塵往事、風月秘聞。兩人都是周遊世界的主兒,都有一肚子的新鮮雜聞。不知不覺說了一個多小時,相談甚歡。最終結果是,還真的做到了只談風月,卻沒有涉及一絲一毫的國事。
“好啦,姐該回去了。”易茗起身而笑,看了看這片青翠的竹林,“多好的地方,能養老了。”
周東飛笑道:“回頭讓永慶哥在這裡給你賣二畝地,咱們當鄰居。”
“指望他,這輩子都沒戲了,窮書生一個。”易茗一樂,“我還指望你呢。將來到老沒有了去處,就盤剝你給姐在這裡買二畝地。”
跟人一張口就是在風景區要二畝地,這妞兒卻絲毫不覺得突兀。而周東飛大喜:“這是天大的面子!別人恐怕就是白送,易茗姐也不放在眼裡的。”
“知道就好。到時候還得你繼續煮茶持盞,你這手藝不錯。而且,”易茗笑了笑說,“和你只談這些不着邊際的東西,反倒更讓人心無掛礙,一身輕鬆。”
周東飛嘿嘿一樂:“紅顏知己哇,就怕永慶哥將來醋味。你說,咱倆將來能演繹出一幕新時代的西門慶和潘金蓮不?嘿嘿……”
“只怕姐捨得死,你也不捨得埋嘛。”說了這句,這個端莊女人覺得玩笑開得過了點,於是笑道,“你這人就是滿嘴的不正經,難怪騙了那麼多妹子的心。”
兩人一同下山,周東飛直至將易茗送到山下。在那裡,一輛黑色的奧迪A6正靜靜等着,車上一個魁梧堅毅的平頭漢子。周東飛知道那是易茗的保鏢,當年的軍中高手,只不過不屬於龍影這個系統。這平頭遠遠的對周東飛點了點頭,可見只要是有軍方背景的傢伙,對於他們心中的傳奇兵王都保持着敬畏。
周東飛笑着對易茗說:“你這保鏢身手不錯,不知道是哪支隊伍,能培養出這樣的傢伙。龍影之外,同樣不乏好手。”
易茗優雅的撇了撇嘴:“不是說不談軍務麼?你壞了規矩了。”
周東飛一愣,“易茗姐真是個信人,說到做到!”
易茗淺淺地笑了笑:“你破一回戒,那姐也多說一句。這回來,是總理託了咱家老爺子,讓我來勸勸你。不過姐知道你的性子,所以不做任何勉強。你愛來就來,愛走就走,我也就是應付一趟差事,回去就說自己也沒那本事勸你出山。你心裡有個數,別把這話給說穿幫嘍。將來要是有想法出山再闖一闖,提前跟姐打個招呼,免得在總理面前說不圓轉。”
說是多說一句,結果就是這麼一通。不過誰讓周東飛先破了戒,被人家抓到了機會。
周東飛點了點頭:“知道了。不過,你這句‘愛來就來、愛走就走’,真讓人聽了舒坦——舒坦到了骨子裡哈!”
“無拘無束纔是真男人,姐瞧得起的就是你這份爽快。”
周東飛笑了。“蒼翠染竹林,對坐話茗香。青天畫一角,徽墨寫殘陽。看那十丈紅塵,莫嘆命途蒼茫,誰慕英雄膽氣,誰解女兒愁腸。”
“前頭還算些莊重話,後面就越說越離譜啦!”易茗微微一笑上了車,揮手道別。
看着那奧迪車緩緩遠離,周東飛笑了笑,心道王永慶上輩子究竟行了多少善、積了多少德,才得了這樣一個解語花般的紅顏……
“騷情,真特媽騷情!”一道粗鄙的笑聲自身後不遠處傳來,打破了這難得的風月意境。明淨這貨大笑着走出來,搖頭嘆道,“你這傢伙長了副好皮囊不說,還有這一肚子悶騷,足以轟殺天下女人吶!”
“混賬傢伙,你剛纔裝出的那份高雅呢?”周東飛回身笑問。想當初和易茗單獨相談的時候,明淨這傢伙也一本正經高雅異常的。
明淨露出兔牙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向來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滾蛋!”周東飛笑罵。
明淨卻看着奧迪駛離的方向,莫名的嘆了口氣,“咱決定了,以後討婆娘就得找易茗姐這樣的。要是遇不到,那就一輩子單身!”
“那你就註定一輩子光棍得了。”周東飛笑道,“紅塵奇女子,可遇不可求。即便被你偶遇到了一個兩個,人家也懶得正眼瞧你。你知道易茗姐她男人是什麼人物?官職才華人品相貌自然不用說,單是一肚子才情就不是你這粗鄙傢伙所能比的。就憑你肚子裡那三兩滴墨水,哎……”
“戳了,少來!通古曉今不敢說,但咱也好歹讀過……”
“滾蛋吧你,剛纔你都用這話忽悠易茗姐了,少來忽悠哥。”周東飛大笑,“我還不知道你?除了《金瓶梅》、《玉蒲團》和《燈草和尚》、《如意君傳》這聊聊幾本,你哪讀過什麼古書。而且,還都是他孃的插圖版本兒……”
“古人誤我!”狂徒一聲長嘆!
“扯淡,是你自己專撿這下九流的書來讀。”周東飛笑罵,“得了,我得去感悟感悟了。今天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見外客,以後再有人來,你依舊幫我打出去!”
明淨點了點頭,臉色忽然變了變:“你……真的要有所感悟了?”
周東飛笑而不語,倏然離去,速度更勝明淨。
身後的明淨搖着腦袋,直呼“變態”。
……
在此之後,依舊有人前來。因爲易茗回去之後,對總理說她也無能爲力。她直說自己雖然見到了周東飛,但卻難以改變周東飛心思。這樣的妖孽,確實意志堅定,免得總理說她消極怠工。
但是,一號首長卻派了人來。而且,派來的是周東飛的師兄李霧峰。
面對李霧峰,明淨同樣不好“打出去”。但作爲一個純爺們、一個兵王,李霧峰也不會向易茗那樣耍一個小小的無賴。
“怎麼,連我都不見?”李霧峰臉色倒依舊正常,並未感到不快。霧哥,他的心性早就在軍事監獄裡打磨的沒有了棱角,寵辱不驚。
李霧峰不是外人,而且是自己人中的自己人,明淨也不避諱,直接明說了:“不瞞霧哥,周老大如今正有所感悟。咱們都是練家子,知道這時候是一個多關鍵的時期。到了周老大這境界,得一次感悟天地大道的機會,幾乎是可遇而不可求。”
李霧峰目視竹林深處,點了點頭:“那就算了,你注意保護好東飛的周全,有勞兄弟你了。”
“霧哥這話就見外了。”明淨笑道,“真羨慕周老大,這天分資質真是沒的說。”
李霧峰笑道:“他也就是瑣事纏身,一直不得清淨。要不然的話,早就該有了這機遇了。這次甩開了一切凡塵瑣事,對於政府和部隊來說是個損失,對於他個人而言卻是一大際遇。孰得孰失,都不好說。”
“還是霧哥瞧得透徹,嘿!”看到李霧峰如此通情達理,也不讓明淨爲難,於是明淨趕緊拍了拍馬屁。
李霧峰笑了笑:“那我先走了。等東飛出來的時候,煩請你轉告他:我去了歐洲。”
“你不是一號首長的貼身大保鏢嗎,怎麼讓你出遠門了!”明淨不解。
“程青虎四處滅火,黃百強被牽制在首都,我不去誰去?還不是東飛偷了懶,卻讓我拾起了這個麻煩。”李霧峰笑着,忽然又凝重了起來,“你告訴東飛,就說我們在西歐秘密發現了詹姆斯家族的線索。這件事只能對東飛說,轉告他之後,兄弟你忘了就行。”
聽這口氣,問題似乎很重要,明淨點了點頭,不再有一絲一毫的頑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