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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九言要相親這件事,說到底還是給我帶來了一些衝擊。

在我的觀念裡,相親一直是那種剩男剩女纔會進行的活動,而像慕九言這種條件的……

我是腦子被驢踢了纔會認爲他是剩男吧!

不過表面上,我還是表現得很淡定的,這種淡定一直持續到慕九言把我帶到傳說中的陽明山,才漸漸出現了裂痕。

據我說知,這陽明山上只有一處能住人的地方,還是個城堡。

據說,鹽城以前是殖民地,這城堡就是殖民時期留下來的,後來洋人被趕跑了,這座城堡就被一個不知名的富豪給買了下來。

最開始的時候,很多人想上陽明山一探究竟,但是每個上來的人回去後就精神有點失常,所以久而久之,這裡也變成了一個不祥之地,根本沒什麼人來。

可能我表述得有些含蓄,直白來講,現在陽明山上的這座城堡早就被人當做了鬼屋,是個凶宅!

“這……就是你相親的地方?”

看到慕九言停下車,毫不猶豫地推開車門,我有些害怕地問。

慕九言忽的停住腳步,轉過頭,脣角微勾,傾過身來,壓着嗓子道:“怎麼樣,是不是……很特別?”

聽他的意思,他也是知道那些傳聞的嘍?

“慕總,啊不,九、九言,你就不能考慮換個地方再繼續你的相親大計嗎?”

“慕總”兩個字剛剛出口,就被慕九言可怕的眼神下了回去,但他依舊我行我素,完全不顧我的提議,大步地朝着城堡的大門走去。

我根本就不敢一個人待在車裡,趕緊追了上去。

眼見着他伸手就要去推門,我顧不得許多,拼盡全力衝了過去,擋住了他。

“那個……你說我迷信也好,愚蠢也罷,這種東西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我們還是撤了吧……”

慕九言那雙好看的眼睛,微微眯了眯,湊近我,輕聲道:“夏小滿,你個慫貨。”

是是是,我就是個慫貨,我這人吧,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甚至不怕自己變成鬼,但是我就怕遇見鬼啊!

“對,我就是個慫貨,我害怕,很害怕。所以,我們回去吧!”

慕九言許是沒有料到我認慫認得那麼爽快,看樣子是呆愣了一下,過了片刻纔回過神來,語氣裡是掩不住的無可奈何。

“那些謠言都是我爺爺當初還住在這兒的時候,爲了圖個清靜,僱人傳的。”

拋下這句話,他也不顧我的反應,徑自按下了大鐵門上的電鈴,很古老的那種,聲音聽起來也不太悅耳。

很快,就來了一個看起來有點上了年紀的老伯,把門打開了,看到慕九言,他恭恭敬敬地喊了一聲“少爺”。

我在心裡默默吐槽,這都什麼年代了,居然還有人喊“少爺”的。

不過,吐槽歸吐槽,我根本沒那個膽說出來,只能默默地跟在慕九言身後再次上了車,駕着車如入無人之境般開進了被所有鹽城人民稱爲禁地的地方。

其實,從車子駛入大門的那一剎那,我就已經被我自己所看到的景象所驚呆了。

這哪裡是一座城堡,簡直已經是一座小型城池了啊!

這花園,比t大的整個校區都還要大了吧?

慕九言開着車,從門口進來,就那條筆直的路,都花了整整七八分鐘有餘。

最後,車子穩穩地停在一座哥特式建築的正門口,我們下車,很快就有個身穿黑色西裝的男子接過慕九言手裡的鑰匙,去停車了。

大門敞開着,一進去,就是個很長的廊道,地上已經鋪好了紅毯,更加誇張的是,紅毯兩旁站滿了穿着女僕裝身高都差不多的妙齡女郎。

慕九言一腳踏進去,她們就整齊劃一地微微彎腰,齊聲喊道:“恭迎少爺!”

那恢弘的氣勢,感覺古裝電視劇裡大臣們進宮面聖也就這樣了吧?

這條長廊,也不是普通的長,我們走了兩三分鐘才終於走進了正廳,正廳中央擺放着一張長桌,我和慕九言進去的時候,長桌上已經坐滿了人。

而坐在主位上的,是一個穿着宮廷裝的女人,她臉上帶着那種歐式的大檐帽子,從我這個角度看去,帽檐上的黑紗剛好擋住了她的大半張臉,所以我並沒有看清她的長相。

在座的,並沒有一個責怪慕九言遲到,甚至對於我這個多出來的陪襯,也沒有人表現出過多的關心。

慕九言領着我在那女人的左手邊坐下,原本那裡只留了一個位置,但是多出了一個我,慕九言硬是讓人又加了一個座位。

好在在場的都是些看起來就很有涵養的先生女士,並沒有人因此表現出一丁點兒不悅,只除了……斜對面那個正在用眼神掃射我的女人。

“既然都到齊了,那就開始上餐吧。”

等我們坐定以後,坐在主位上的女人發了話,聽那聲音,不怒而威,肯定是個不好惹的人物。

關於西餐的禮儀,我不是很懂,所以等菜上來之後,我也不敢亂動。

慕九言許是看出了我的無措,拿起我的刀叉,一樣一樣幫我都切好了,放在我盤裡。

“吃吧,不要太有壓力,就當那些人不存在。”

他在給我佈菜的時候,在我耳邊輕聲說,靠得有些近,可能看起來有些曖昧,剛纔一直用眼神扎我的那個女人這一回直接把手中的刀子重重地放在了餐盤上,發出了不小的動靜。

她右手邊,那個上了年紀的男人板起面孔,輕聲訓斥:“芍兒,注意你的儀態!向所有人道歉。”

女人精緻的臉龐忽的泛起一股潮紅,也不知道是因爲羞澀還是憤怒。

她眨巴着那雙大眼睛,無比委屈地看了那個男人一眼,最後還是妥協:“抱歉,剛纔是我失態了。”

那男人還來不及說話,這頭,坐在主位上的女人再次開口:“白先生,是我們老九失禮在先,也怪不得白小姐。”

話落,她動作優雅地放下手中的餐具,慢條斯理地擦了擦嘴角,轉頭,向我和慕九言這頭看了過來。

“老九,作爲一個成熟且正常的男性,我非常理解你這個年紀的生理需求。但是,今天這個場合,你帶她來,是不是有失體統?”

女人的用詞,非常嚴厲,聽她話裡的意思,我就是慕九言爲了解決生理需求的女人,根本上不了檯面。

她話音落地的同時,我就感覺到來自四面八方的視線,而其中肯定沒有哪一道是包含着善意的。

這我覺得尷尬極了,臉上似火一般在燒。

慕九言在餐桌下旁人看不到的地方,輕輕握了握我的手,隨後,我聽到他不緊不慢地道:“母親,您這可是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了。怎麼,就許他白家人在訂婚宴上帶着心愛的男人雙宿雙飛,就不許我在這種普通的見面聚餐裡帶上我心愛的女人?”

話說到這裡,餐桌上的氣氛頓時變得有些詭異,所有人幾乎都不敢發出一丁點動靜,只剩這頭這對母子互不相讓地無言對視着。

也不知過了多久,剛纔那位被叫做“白先生”的男人終於再次開口,打了個圓場。

“夫人,這件事本來就是我白家對不起慕少爺,承蒙慕少爺寬宏大量,不計前嫌,才願意再給我們一次機會,讓慕白兩家得以有再次合作的機會。您就不要再因爲這種小事責怪他了,男人嘛,逢場作戲,誰沒有呢?剛纔是我們芍兒太不成熟了。”

至此,慕九言母親的臉色終於有了一絲緩和,只見她紅脣微張,正待說些什麼,慕九言卻趕在她前頭,笑着道:“不計前嫌?誰說我不計前嫌了?白先生,我可記着呢,也嫌棄着呢!跑了個大女兒,就拿二女兒頂包,您當我是垃圾收容站呢?”

慕九言這話,說得可是完全不給對方面子了,不止直言嫌棄人家,甚至還把人家女人比作垃圾,這任誰聽了都會氣炸了吧!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棱角分明,和人針鋒相對的慕九言,可這會兒見着了,我卻發現,還挺帶勁的。

不過……

我偷偷瞄了眼,右手邊的慕夫人,看樣子,氣炸的,不只是白家人,她也是其中一個。

只見她騰地一下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慕九言,你的教養呢?古嬤嬤就是這麼教你的?”

慕九言毫不相讓地也站了起來,在氣勢上一點也不輸給慕夫人。

“慕夫人,阿嫲教我什麼,是怎麼教我的,你有什麼資格過問?我現在就拒絕人家,總好過像某些人始亂終棄,拋夫棄子。”

慕九言最後那個“子”字還來不及落地,慕夫人擡起手,一巴掌就狠狠地抽在了慕九言的臉上。

“啪”的一聲,響亮而又清脆,就連慕九言臉上的面具也被她打落在地。

面具落地的那一剎那,我終於看見了慕九言的長相,屬於他的輪廓依稀還在,只是除了下巴的位置,他的臉上的每一寸肌膚,幾乎都覆滿了如同蜈蚣一般醜陋的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