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儲謙的聲音,幾乎是在他出口的瞬間,我就認出來了。

“儲謙,是你嗎?”

我緊緊地抓着手機,一顆心就這麼被提到了嗓子眼。

自從在外婆的村子裡一別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儲謙,後來,也是從景盛和景柏霖之間的交談中得知他大概是被景柏霖囚禁了起來。

再後來,又發生了那樁爆炸事件,我爲景盛的死一蹶不振,也就無心再想起儲謙這個人。

我完全沒有料到,會在這個時候,而且是從慕九言的手機裡聽到他的聲音。

電話那頭,儲謙沉默了一會兒才輕笑了一聲,低低地道:“沒想到你還記得我。”

真的是他!!

那麼,問題來了,他爲什麼會和慕九言在一起,甚至還用慕九言的手機給我打電話?

還有,他說的背叛到底是什麼意思?

“儲謙,你說我背叛了誰?”

我的手,緊緊地捏着手機,心就像是被一隻大掌死死地捏住了一般。

剛纔儲謙對我說的那些話,他在我外婆村裡的時候也對我說過一遍,那時候,他正在和我談論景盛。

所以,如果按照這個思路推斷的話,他是說我背叛了景盛?

可是,景盛不是已經死了嗎?

“儲謙,你是不是知道什麼?景盛沒死對不對?他沒死對不對?”

一想到景盛,我的心就習慣性地隱隱作痛。

“他死沒死,對你來說重要麼?你現在不是已經嫁給別人了嗎?”

我恍然大悟,原來這就是他說的背叛,我到底還是捨棄了景盛,嫁給了別的男人……

我頓時覺得失望極了,可是一想起他是用慕九言的手機打電話給我的,我忽然意識到,如果儲謙是來找我尋仇的,那麼慕九言現在的處境豈不是很危險?

“儲謙,你在哪兒?你把慕九言怎麼了?你要替景盛報仇找我就好,這件事和他沒關係。”

“沒關係?呵,夏小滿,這可不是你說了算。”

儲謙的聲音聽起來又冷又狠,我心裡驀地一驚,真怕慕九言真發生什麼意外。

“儲謙,這是我們之間的事,不要牽扯到無辜的人好嗎?”

電話那頭,儲謙沒有做聲,過了許久,他才低低地丟下一個地址,然後立刻掛了電話。

我也顧不得許多,穿了件外套後,拿上手機和揹包,連鞋子都來不及換,套着拖鞋就跑了出去。

好在,儲謙說的地方並沒有那麼偏僻,甚至於,還處於市中心。

我到了之後,才發現好像是個酒吧。

雖然已經是凌晨兩點,可是習慣夜生活的人們還在這裡瘋狂着,剛一進去,迎面撲來的就是一陣音浪,還有無數男女舞動的身影。

由於上一回去酒吧找韓敘那天發生了很不愉快的事,所以對於酒吧我心裡多少還是有點牴觸的。

進去之後,我就打起十二分精神,在裡面搜尋儲謙和慕九言的身影,也不敢一個人去包間裡面找。

直到一個侍者模樣的人主動找上了我:“請問是夏小姐嗎?”

我看着他,心裡一點也不敢有所鬆懈,十分警惕地盯着他:“有事?”

他可能也是看出了我對他的敵意,主動和我保持了一段距離:“有位先生讓我把這樣東西交給你。”

說着,他把一個手機遞了過來。

那個手機,我認識,是慕九言的!

我急急接了過來,卻發現上面正在播放一段視頻。

畫面上的人,是慕九言,他好像是喝醉了,正爛醉如泥地躺在一個沙發上,視頻中的燈光有些昏暗,讓人看得不甚分明,不過,看那沙發的款式好像並不是這家酒吧裡面的,至少,不是大廳裡面的這些沙發。

我也顧不得那麼多了,主動湊近那個侍者,問他:“知道這個人在哪兒嗎?是不是在酒吧裡?”

“看起來有點眼熟……”那侍者認真地看了視頻裡的畫面一眼,眯起眼認真想了一下,才拍了拍腦袋道:“我想起來了,這是在金碧輝煌!”

“金碧輝煌?”

“對,就是金碧輝煌!鹽城最有名的夜總會,就在臨街的大轉盤附近,走十分鐘就到了。”

我一得到答案,轉身就向外跑,那侍者卻又急急叫住了我:“誒,小姐,金碧輝煌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進去的,只有會員才能進!”

我也顧不得那麼多,只管金碧輝煌所在的方向跑。

我不知道儲謙到底在搞什麼鬼,爲什麼不直接把我約到金碧輝煌,反而要讓我先到這酒吧轉一圈,又把我引到金碧輝煌去。

如果儲謙真的有心對我不利,我也沒有什麼辦法。

他說的沒錯,我的這條命本來就是他救回來的,如果他今天就是要把這條命索要回去,我也無可奈何。

我從來沒有見過慕九言喝酒,更沒見過他喝成這樣,幾乎已經是失去了神志,我很擔心他,生怕儲謙一個遷怒,就把他怎麼樣了。

那個侍者說,十分鐘就能走到,我用跑的,大概只用了五六分鐘。

由於長期缺乏運動,等我到達金碧輝煌的時候,已經是上氣不接下氣了。

我正在門口彎着腰大口喘着氣,已經有一個侍者迎了上來:“慕太太?”

我一邊順着氣一邊點了點頭,心裡疑惑着怎麼今天每個人都這麼輕易就能認出我來。

侍者一聽,露出一副謝天謝地的表情:“真是太好了,您終於來了!慕先生喝醉了,正在我們超級貴賓包廂裡,他嘴裡一直喊着您,根本就不讓我們靠近。”

說着,他就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直接把我往裡頭領。

我心裡雖然疑惑,但是爲了慕九言,還是硬着頭皮跟着他走了進去。

他帶我走的可能是單獨的通道,一路上都沒有遇到什麼無關人等,直到到了一扇雕刻精細的紅木門前才停下。

侍者很禮貌地在門口止步:“慕太太,慕先生就在裡面,我就送您到這兒了。”

說着,他轉身就要離開,我連忙叫住他:“你是怎麼認出我來的?”

侍者轉過身來,指了指我手裡拿着的手機:“慕先生今晚是和一位先生一起來的,那位先生離開的時候說,到時候誰拿着這部手機過來,誰就是慕太太。”

儲謙!他爲什麼要做這種事?

如果慕九言真的是和他一起來的,那麼也就是說,他們本身就是認識的?

而他,早就已經獨自離開了?

我心裡帶着種種疑問,終於轉身推門而入。

屋子裡只點了一盞昏暗的小夜燈,慕九言就那樣躺在沙發上,就跟剛纔視頻裡的畫面一樣。

只不過,視頻裡他的衣服還穿的好好的,而現在,他的領帶歪了,領口鬆了,就連臉上的面具都掉在了地上。

不知道爲什麼,那畫面,我只想到了用四個字來形容——活色生香。

我慢慢走近慕九言,在他鼻尖探了探,呼吸很穩定,看來只是喝醉了而已,我這才終於放下心來。

“慕九言,慕九言……”

我嘴裡喊着慕九言的名字,推了推他。

看來他喝醉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屋子裡明明沒有通風,這時候酒氣卻並沒有那麼濃烈,也不至於讓我難受得頭暈眼花,看樣子應該是已經過了很久了。

慕九言皺了皺眉,嘴裡咕噥了一句什麼,我以爲他會醒,沒想到,他卻只是轉了個身就繼續睡。

我伸手,手指不自覺地撫上他臉上的疤痕:“你是不是很生氣,所以纔會喝那麼多酒?可是韓敘,對我來說真的很重要……”

所以,顧志誠的話,如果說的是真的話,那對我來說,無疑會是一個致命的打擊。

我這一生,都過得很失敗,如果連韓敘對我的好,都是別有用心的,我都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到底還有什麼價值了。

慕九言看來是真的喝得很醉,根本就沒有轉醒的意思。

我心裡有無數話想對人說,正無處可說,這一下子,倒是也有了個合適的人選。

“慕九言,你知道嗎?剛纔有人打電話對我說,韓敘是撞死我爸媽的兇手……他說這件事很容易就能查到,可是你知道嗎,我寧願什麼都不知道。呵,我啊,就是這麼一個窩囊又愛逃避的人……我有時候真的覺得自己就是隻鴕鳥,以爲把腦袋埋進了沙子裡,別人就看不到我了。”

我靠着沙發坐下,腦袋枕在慕九言的手臂上,不停地對他說着話,可是又像只是在喃喃自語,說給自己聽而已。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我完全忘了我來是要把慕九言帶回家這件事,反而像是把他當成了樹洞,開始傾訴起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個我以爲應該是醉得不省人事的人,卻忽然出了聲:“不想知道就不要知道了,你想當鴕鳥也沒關係,我會幫你把沙子外面的威脅一一清除。”

我完全沒有料到自己說的這些話會真的被他聽了去,身體驀地僵住,感覺尷尬極了。

慕九言卻像是完全沒有感覺到我的尷尬,伸出腦袋,在我頸項蹭了蹭:“老婆,我等你好久了,你終於記得來領我回家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