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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要結婚了?我愣了一下,隨後卻是笑出聲來。

“他們本來就是未婚夫妻,結婚不是很正常的事?”

宮久燁忽的逼近我:“在他們心裡,我們也是未婚夫妻,所以夏小滿,要不要跟我結婚,就算是拿我當報復的工具也沒關係。”

“我很遺憾,我在宮先生心裡居然是這樣的一個女人,但是我想告訴你,你看錯我了。這個世界上,他是我這輩子都不會再去傷害的人,他跟誰結婚都沒關係,只要他還能繼續活着就夠了。”

是的,我已經不在乎他心裡還有沒有我,我也不介意他接下來的人生是誰陪伴在他左右,我只要知道,在這世間的某個角落,還有一個曾經叫景盛的靈魂存在就足夠了。

“宮先生,無論慕恩是不是你意料中的那個孩子,可他既然已經來到了這個世界,那就請你好好善待他。他才七歲,有時候,也請把他當做正常的七歲孩子去對待。如果你不知道正常的七歲孩子是什麼樣的,我建議你去小學或者幼兒園大班考察一下。他會那麼喜歡我,不過是因爲他太缺愛,只要你把這份愛給他補足,他很快就會忘了我的。”

孩子的忘性本來就大,這個世界那麼大,屬於他們的時間還那麼長,人來人往,時光匆匆,總有許多人只是扮演着過客的角色,而我,也會是慕恩漫長人生中的一個過客而已。

畢竟,不是每個孩子都和景盛一樣,在很小很小的時候,就開始惦記一個人,一惦記,就是大半輩子。

“宮先生,謝謝這段時間你對我的照顧,晚安。”

對宮久燁說完這句話,我就果斷轉身,我沒有和他說再見,因爲在發生了今晚這樣的事之後,我不想再和他再見。

然而,就在我準備關門的時候,宮久燁的手臂忽然橫了進來。

他的臉色看起來有些陰晴不定,我看着他,心裡莫名有些害怕,他剛纔那個略顯粗暴的吻已經讓我的心裡對他產生了很強烈的排斥感。

他就那樣一言不發地看着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我也是膽戰心驚地看着他,想說些什麼讓他走,卻又怕惹怒他,又發生什麼預想不到的事來。

也不知道是過了多久,宮久燁終於低低地道:“抱歉,剛纔是我太魯莽。”

我抿了抿脣:“這一次,我不想接受你的道歉。”

每個人身上都有逆鱗,很抱歉,他這一次觸碰到了我的逆鱗,這已經足夠讓我把他從此排除在我的人生之外,就連當朋友的可能性都沒有了。

宮久燁那雙隱藏在眼鏡下的眸子似乎流露出一絲類似於痛苦的神色,半晌,他勾起嘴角苦澀一笑:“夏小滿,你真的和我認識的一個人很像,不是說長相,而是這種……讓人有點抓狂的性格。他到底有什麼好,能讓你一認,就是一輩子?”

類似的話,我記得當初夏穀雨也問過景盛,他當時是怎麼回答的來着?

哦,對了,他說:夏小滿不需要有什麼好,他只要是夏小滿就夠了。

“他不需要有什麼好,他只要是他就夠了。”

對宮久燁說完這句話,我心裡的酸澀頓時氾濫成災。

在那一刻,我發現我好想慕九言,好想再見他一面,也許,那時候在機場我應該聽季夢嵐的話,去醫院見他的。

可是,現在後悔好想也已經來不及了。

“宮先生,就這樣吧。我不知道我的性格到底讓你想起誰來,可是如果那個人對你來說是很重要的人,我相信,她肯定也是無可取代的。我不能,其他任何人也不能。晚安。”

說完這句話,我輕輕推了他一下,他也沒有用力,任由我把他推了出去。

關上門,我整個人抵着門背,緩緩地坐在了地上。

我還來不及開燈,屋子裡是一片黑暗,從窗外照射進來的路燈燈光在屋子裡落下斑駁的光影。

我就這樣抱着自己的雙腿坐在地上,忽然之間哭得不能自已。

原來想念一個人的時候,心會疼。

然後,看到每一處光每一處影,都感覺像是看到了他,總有一種錯覺,好像他下一秒就會從那些光影裡走出來似的。

我掏出手機,在微弱的幽光中,找到了通話記錄中,那個他曾經打過來過的號碼。

我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在第一時間就撥了出去,然後心如擂鼓地等着電話被接通。

我看着手機屏幕上那個顯示正在連接中的字樣終於變成了通話開始計時的數字,根本連把聽筒拿到耳邊的勇氣都沒有,然後在根本就沒有聽到他的聲音的情況下,就一咕嚕在這頭對他說:“慕九言,我後悔了,你不要和別人結婚好不好?我們還在一起好不好?就算是死,我們死在一起好不好?我不想再和你分開了,沒有你的日子,我一分一秒都過不下去了……你不是很愛我嗎?那就繼續愛我好嗎?哪怕是再多一分多一秒都好……”

這些話,我根本就沒有細想,我也不允許自己細想就統統對他說了。

在這些話都說完之後,我纔有勇氣把聽筒拿到自己的耳邊,然後,聽到聽筒那邊有個機械的女中音一遍又一遍地說着:“對不起,您還沒有開通國際長途功能,請開通後再使用,謝謝。”

原來打國際長途是需要開通的啊……

我笑了一聲,忽的放下手機,整個人向被掏空了一般。

眼淚,像是流不完似的,好像一直順着我的領口流入了左邊胸口的位置,灼燒着我的心臟。

我坐在冰冷的地上,任黑暗和寒冷包圍自己,擡頭,看向窗外黑漆漆的天空,那一刻,感覺就像是天永遠都不會再亮了似的,黑夜將永遠包圍這個浮沉的世界,直到時間盡頭。

這一夜,漫長得讓我一度以爲真的再也等不到天亮。

幸好,天還是亮了。

天氣很好,陽光普照。

我拍着自己已經變得麻木的雙腿,走向屋裡的小牀,然後像拋屍體一樣,把自己整個人都拋了上去。

慕九言,我在想你,你知不知……

腦海裡的念頭剛剛閃過,門忽然被人敲響。

一整夜沒睡,再加上身體本來就冷得有些僵硬,我腦子有些恍惚,一時半刻還沒回過神來。

直到外面的人把門敲得隆隆作響,我才漸漸回過神來,然後又花了一些時間從牀上坐了起來,下牀,有些步履蹣跚地走了過去。

打開門,見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見到我,那人笑了一下:“夏小滿,很高興你還活着。”

沈天一穿了一件黑色的呢大衣,站在寒風裡,他的頭髮剪短了,皮膚比之前更黑了,不過卻比我最後一次見到他時精神了許多。

我有些呆愣地看着他,幾乎都忘了該怎麼反應,直到沈天一有些不耐煩地自己推開門進來,我才後知後覺地問他:“沈天一,你這大半年去哪兒了?怎麼現在又回來了?”

沈天一卻像是沒有聽見我的問話似的,只自顧自打量着屋子裡的擺設,然後滿意地點了點頭:“不錯啊夏小滿,比我離開的時候好多了,像個人住的地方了。”

我忽的回憶起,沈天一最後來看我那一回,我這間屋子裡的情況,驀地感覺有些不好意思。

“抱歉啊,之前讓你擔心了。”

“擔心?”沈天一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樣,笑看着我,“你又不是我的女人,我擔心個p!!只不過看你那消沉勁,還真他媽讓人不爽,你要是個男人,當時我就揍你了。”

我有些尷尬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也不知道該怎麼回他,現在想想,那時候的我,確實讓人感覺挺無力的。

我沒有說話,沈天一也不在意,只自顧自從懷裡掏出一張紅色的喜帖來:“喏,曼曼讓我一定要帶給你,時間就在下週,去不去隨你,如果你去,我來接你。”

頓了頓,他又說:“以後別叫我沈天一了,叫我顧珩。”

我低頭,看了眼那種紅色的喜帖,上面寫着新郎顧珩新娘沈曼。

那一刻,我也不知道自己心裡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大概是有些感動,我們這些人裡面,總算是有一對修成了正果。

我手裡捏着那張喜帖,眼眶微熱:“沈曼她……還好嗎?”

“花了一段時間來克服,現在,她很好。”

“是嗎?”我笑着落淚,“那就好。”

時間真的很奇妙,原本那些強烈的愛恨情仇似乎在時間的沖刷之下都變得無關緊要了起來,此時此刻,聽到沈天一和沈曼要結婚的消息,我的心裡是衷心地爲他們感覺到高興的。

沈天一看到我哭,臉上閃過一絲彆扭,似乎想要安慰我,又憋不出詞來,最後只能等我自己哭夠了,他才又問我:“怎麼樣,你會去吧?”

看他那眼神,估計是在沈曼那兒下了軍令狀纔來的,我本想再逗弄他一下,不過,看他臉上掩不住的焦急,我最終還是放過了他。

“嗯,我去。”

沈天一聽了,長長地鬆了口氣:“那好,我過幾天再來接你,你這兩天準備準備,最好能去住一段時間再回來。曼曼她挺想你的,也有很多話想對你說。”

話說完,沈天一轉身就往外走,絲毫沒有逗留的意思。

看着他的背影,我心底有無數情緒在翻涌,大概是想起他和沈曼之間的曲曲折折,又想到了自己。

眼見他就要徹底離開小院,我終於出聲叫住了他:“沈……顧珩,這麼多年,你就沒有想過放棄嗎?”

哪怕只是一瞬間?

沈天一頓了頓腳步,頭也不回地反問:“沒有,我有什麼理由必須要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