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19

一瞬間的失重感,就像坐上了黑暗的電梯,玲瓏的手往前伸,但是世界都變成了黑色,沒有什麼可以依靠的東西。

她記得能看到最後一個景象,是麗瑤那雙恐怖的瞳孔,。

或者,她本就已經變成屍體了?

然而此刻,身邊一個人也沒有,安靜得只聽到自己的呼吸,周遭一切都是暗,只有自己的身體還在發光。

她捧起手看着,自己的皮膚猶如存在着光源,使得=身體能在黑暗之中看得清清楚楚。

——這是她夢中偶爾出現的景象,每一次都是無緣無故的出現在夢境中,又在時間的推移當中醒來,然後結束。

她想,難道這是個夢?自己難道就這樣在這裡一直待下去,等着再次醒來。抑或永遠也不會醒來。

就在她發愣的片刻,周遭卻發生了變化。

那些黑色的物質開始出現了裂縫,好像被什麼力量掙開,黑色的幕布被撕破,逐漸露出微光和真實存在的景象。

等到玲瓏重新適應了光線,便被眼前的景象驚呆。

眼前赫然是一片陵墓!

此刻她正站在陵墓的大門處,石刻的大門威嚴聳立於眼前,自己小小的身體簡直如螻蟻一般。

大門的旁邊,兩頭雄獅鬃毛欲出,正呈示着守護陵墓主人的威武雄健的姿態。

玲瓏跨過高高的門檻,走進了裡邊。

走在寬闊的陵墓之間,到處可以看到威嚴的石刻,藉助微亮的月光,玲瓏可以看到有華表、天馬、鴕鳥、石翁仲、石獅,刻工細膩,形象逼真,線條流暢,欲要搏擊而出。

——眼前呈現的景象,已經讓她明白了所處的位置——唐泰陵!

現在估計已經入了深夜,陵墓裡安靜的只有玲瓏一個人在走動。

她不自覺地提高了警惕,夏夜的風吹來,卻帶來絲絲涼意,黑夜當中不知怎的,有什麼東西一直從頭頂上掠過,等玲瓏看清了,才知道那是一隻只蝙蝠。

玲瓏並沒有因此走出陵門,而是憑着以前來過的印象,順着腦子呈現的路線越走越深,約莫過了五分鐘,自己終於到達了目的地。

——唐太宗的墓。

開元十七年,李隆基謁橋陵至金粟山,見此山有龍盤鳳息之勢,便產生死後“宜葬此地”的想法,是以在其駕崩之後,其子肅宗爲了了結唐玄宗的心願,把他的遺體安葬於此,建造了聞名於世的古蹟——唐泰陵。

玲瓏所處的位置,正是唐泰陵最核心的部分。

古墓的規模自不用說,最引人注目的,是坐落在古墓四角的瑞獸——傳說中守護着唐玄宗遺體的古獸雕像。這些怪獸有着馬的身體,卻比馬高大很多,經過千百年的刷洗,依然完整地立在墓的周圍,縱然有着歲月的痕跡,但是那身姿和氣宇卻依然震撼着她。

她不自覺地走過去。

耳邊突然想起的呼喚聲驚動了她。

“玲瓏……”聲音帶着磁性,是女性特有的聲線,充斥在整個泰陵。

玲瓏走到墓前,看着四米高的墓碑說:“你是……”

“我是誰自是不用知道,我能夠隔了千年之後再次與你交談,就是我的榮幸。”那聲音帶着欣喜,“——你怎麼來到這裡的?”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在昏迷之前的時候,有人要殺了我。”她說的“人”,正是麗瑤。

“殺了你?呵,玲瓏你要知道,你可是不死之身。”

“不死之身?”

“至少在現在,你是不可能死去的,直到你完成了任務之後,生命的軌道才能正常地運行。”

“可我爲什麼會是不死之身?”

“廢話,你要死了,怎麼還能站在這裡?”

“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知道,我知道——你想想,從小到大,在你爬上樹的時候,在你走進森林的時候,在你迷路的時候,甚至如今在你遭到妖獸攻擊的時候,爲什麼你每次在危急的時刻都會化險爲夷,爲什麼命運懸在險境中的時候總有人幫助你;你擁有多舛的命運,經常會遭到人們的不解和誤會,但是你總會得到幫助,這些,除了有你的母親和朋友的守護之外,也因爲你擁有着傳說中的‘不死身’。”

“我不懂。”

“沒必要懂,孩子,只要你能夠明白,你的‘不死身’,就是你在世上最寶貴的東西化成的——這個,你會知道的。”

“我真的不知道。”

“想想,再想想,你在世上最寶貴的東西。”

玲瓏望着墓碑,良久,笑了一下,在月光之下顯得純潔:“是愛。”

“沒錯,你的‘不死身’,就是‘愛’給予你的,它會替你承擔一切,你的母親——不,她其實不是你的母親,她只是守護在你旁邊的一靈女,她爲了你付出了她的一切,你遭受的一切死亡的傷害,都是她幫你承擔了下來——嗜睡症,只是保護你的藉口。”

玲瓏驚異道:“你是說——沒有她,我早就死了?”

“沒錯,她運用她的法術改變了你的生命軌道,所以只有睡眠,才能恢復她的精氣,但是每一次的行動,都會造成不可磨滅的傷害。”

玲瓏沒有話說,望着天空,回憶着從小到大經歷的種種,那些委屈的、傷心的、快樂的、不安的,總會有一個慈祥的笑容陪在她身邊,一雙手就是她給予的世界,在這個世界裡,她能感到溫暖——她不是自己的母親,確是自己最寶貴的財富。

但是,爲玲瓏塑造的世界裡,那些玲瓏沒有看見的角落裡,也有着她很多的汗水和血,不求回報,不求玲瓏能夠感受,只要自己能夠好好地走下去就好。

興許不是母親,但是,她是比母親還要親的人。

天空上一顆星閃耀着異常顯耀的光,彷彿對着她眨着眼睛,很愉快的樣子。

然而人們卻不知道,在星星傳播光芒的過程,卻要有多少以太,支撐着它到達地球。

“媽媽……”她低吟着這個字。

那聲音嘆息一聲,神明對世間的憐憫:“勇敢去愛吧,玲瓏,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美好的東西值得你的付出,你的朋友,和媽媽。”

玲瓏望着墓碑,笑着點頭。

“你擁有着控制神龍的能力,你是神女的後裔,是駕馭二十八星宿力量的最佳人選,去保護你愛的人,用你的雙手。”

“神龍?”

“對,你能控制神龍,它就是爲了你而生。你知道爲什麼你的名字裡會有‘龍’了麼?這是我爲你取的,你還記得,千年前跟我說過,你要當一個龍騎士麼?”

一道金光從墓碑的碑文上投灑下來,罩在玲瓏的身上,宛如爲自己鍍上了一層金色。

一塊泛着金光的冕從墓碑前面幻化出來,慢慢地飄到玲瓏的身前。

玲瓏拿過金冕,記憶之門正慢慢開啓……

良久,她驚得喊起來:“我記起來了!我全部想起來了——你纔是我的母親!”

那個聲音並沒有回答:“記住,孩子,勇敢拿出你的雙手,保護你愛的人……”

言一畢,泛着金光的墓碑轟然倒塌!

玲瓏驚得後退幾步。

佇立了千年的墓碑就這樣隕落,塵土飛揚之中,宛如看到了自己的母親,隔着千年的時空,再次與她見面,對她伸出手。

一瞬間恐怖的震動,把她從幻想之中拉了回來。

整個陵墓都在震動,震源似乎要把整個唐泰陵都要震塌!

玲瓏幾欲摔倒,手中緊緊握着金冕,卻沒有辦法抵制耳邊的巨大的聲響,心裡只想着要快點結束。

在視線的不停震顫中,她看到矗立在墓前的四個瑞獸發生了變化!

獸身上的石質開始產生一條條裂縫,逐漸越來越大,最後竟然整個身體都被震碎。

地震結束。

然而眼前的景象讓人瞪目結舌。

四隻瑞獸,從震碎的石片之中走出來,不僅是它們,還有大門旁邊的兩頭巨獅,以及周身的石獸,這些守護着古墓的神獸們,全都甦醒過來,顯現了自己真實的軀體。

瑞獸嘶鳴一聲,抵着馬頭,血紅的眼睛恢復了肅殺的神采,望着玲瓏,擡起前蹄!

在就要踏下去的一刻,玲瓏躲開了。

一聲悶響響起,原先站的地方塵土飛揚,大地都震動起來——若是還站在原地,她想不到自己的屍體被踩成什麼樣子!

原先以爲這些守護古墓的神獸應當性情友好,卻沒想到,這些都是等了千年的困獸,欲要擇人而噬。

四隻瑞獸走了上來,盯着玲瓏,血紅的眼睛欲要流出血來。玲瓏緊緊抓住金冕,轉身欲要逃走。

然而一個熟悉的巨吼帶着勁風掩面襲來,讓她後退。

就在她的視線之內,一頭巨獸撞破一塊塊石碑跳了過來,巨大的身軀阻住了她的道路。

——火麒麟。

那獅子的頭顱不停地扭動着,懷了無盡的憤怒,對着蒼穹狂吼了一聲!

她在那一刻覺得,自己真的要完了。

那張巨大的嘴裡,火焰越來越大,幾欲博出。

玲瓏看着巨獸仰起頭顱,就要張開嘴,不禁發出了尖叫聲。

燃燒冥界的神火已經逼了過來,她能感到掩面而來的灼熱感,那種融化一切的火焰。

然而眼前的景象一頓,火併沒有碰到她。

她拿開手臂,看到了一雙巨大的翅膀!像一片巨大的傘,遮住了一切,爲她擋住了恐怖一擊。火光被翅膀擋住,從兩旁迸射出去,碰到的石頭隨即融化。然而翅膀卻宛如最熾熱的太陽一般,吞噬着這片火光。

玲瓏向上看去,看到了火焰裹住的身軀,和頭顱。

——鳳凰?

玲瓏確信,眼前的這隻巨獸,是她見過的最漂亮的鳥,那身體上燃起來的火光,宛如照亮人們心底的黑暗一般閃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