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像是被楚遙的微笑迷惑了似的,怔怔地望着懷裡的她,竟有些捨不得鬆開手,甚至想伸手撫摸她的臉頰,留住這一抹美到極致的笑容。
楚遙情不自禁地抓着他的前襟,在心底低喃他的名字,前世她也是這樣被他摟在懷裡,宛若珍寶。
依然是記憶中的那個樣子,那雙安靜的褐眸含着柔和的光亮,彷彿被朦朧的青煙籠罩,淡漠而疏離,深不見底。
南謹軒眉頭一皺,眼中閃過詫異。
他尚未開口,便有一個少年匆匆跑來,身後還跟着兩個宮人,少年手裡舉着一支短弓,驚慌失措地跑過來。
“七姐你沒事吧……我不是故意的,嗚嗚我不是故意的……”這是十四皇子,不過八九歲的年紀,剛剛得了新玩意兒特意跑到人少的地方來玩,誰知道竟然差點射中人。
“小十四……”楚遙後知後覺地隨着皇弟的目光看向同她擦肩而過射入柱子的短箭,忍不住後退一步,幸好剛纔南謹軒拉開了她,要不然縱是小十四沒什麼力氣,被這短箭射中也不是鬧着玩的。
原本擁在一起的兩人自然地分開,南謹軒悵然若失地掃了一眼空蕩蕩的胸膛,只覺得鼻尖還彌留着她發間的幽香。
“七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早知道就讓南二哥射兩箭讓我看看就好了,我要是知道這麼嚇人我一定不會自己射的……”十四皇子到底年紀小,看到楚遙微冷的面色,忙不迭地逃到了南謹軒的身後,就露出一個腦袋,小心翼翼地觀望着姐的臉色。
楚遙被皇弟這般舉動弄得又好氣又好笑,雖說她脾氣嬌縱,整個宮裡都知道惹誰都不能惹這位七公主,但是她也沒那麼嚇人吧?
不止楚遙,南謹軒也被十四皇子的舉動逗笑了,嘴角微微揚起,他刻意低着頭,要不是楚遙的注意力一直都在他的身上,壓根就不會發現。
“我沒怪你……”楚遙剛說完這句,十四皇子立刻跳了起來,邊跑邊嚷嚷,“南二哥你幫我送姐回去吧。”
“……”南謹軒滿臉黑線,他就這麼被賣了?
前世的南謹軒向來只有面無表情的清冷,極少會有情緒波動的樣子,但是眼前的南謹軒卻有些不一樣,脣瓣那抹來不及褪去的無奈讓他那張宛若刀刻般俊美的臉上多了幾分柔和。
“公主……沒事吧?”實在是被楚遙盯得不自在了,南謹軒只好出聲詢問。
他習慣性地擰着眉頭,視線飛快地掃過楚遙失神的臉頰,以爲她還在爲剛纔的事耿耿於懷,猶豫了一下還是開了口,“十四皇子年紀小,玩性大,剛纔……他也不是故意的……”
楚遙擡眼望着他,眼底涌起了複雜的神色。
就是這個男子,在她最落魄最狼狽的時候伸手給她關懷,在她被人軟禁羞辱的時候努力爲她遮風擋雨,在所有人都背棄她要將她於死地的時候,只有他,擋在她的身前,甚至丟了性命。
“公主?”瞧着楚遙失神的模樣,南謹軒眉宇間閃過幾分困惑,總覺得她的眼中有一抹他看不懂的情愫。
楚遙搖搖頭,深吸了幾口氣才斂下了複雜的情緒,重新擡頭看他,極力佯裝楚一副不認識他的樣子:“你是宮裡的侍衛?”
“屬下南謹軒,在宮裡當差。”南謹軒斂了情緒,全然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透着幾分拒人千里之外的清冷。
是了,他向來都是這般面無表情的人,沉默寡言,不善言辭,楚遙剛嫁入南忠公府中時偶爾見到這位小叔也會遠遠避開,他身上時時有着難以接近的冰冷。
南忠公府幾代忠良,皆是文臣,因爲政見的關係南忠公並不受先皇待見,而他本人更是有些迂腐保守,以致於如今的南忠公府越發沒落。
縱然如此,南忠公總也是爵位在身的,他的兒子就算在宮裡當差也該是在御前,而不是隨伺在一個幾歲的小皇子身邊,何況還是個不得寵的皇子。
但是在南謹軒的臉上卻看不到半分卑微,明明是個不受寵的庶子,一個不被家族重用的棄子,他的身上卻反而透着一股人淡如菊的從容,淡泊在榮辱之外的風骨,洞察世事,平和執着。
“公主還有什麼事麼?”被公主殿下這般大喇喇地打量,饒是南謹軒再淡定的,都有些不自在起來。
“聽聞南忠公世子一舉拿下了狀元,爲何二公子不走仕途,反而只做個侍衛?”楚遙挑眉說道,“南忠公可是出了名的儒生名流。”
南慕封是南忠公的嫡長子,爵位世襲,他如今是世子之尊,日後便是要繼承爵位的。
南謹軒掃了楚遙一眼,本還疑惑她怎麼知道自己是南忠公家的二公子,轉而一想他那個狀元郎的大哥如今可是紅人,宮裡人知道文忠公家的人也是很正常的事。
見楚遙認真地望着他,他淡淡地說道:“都是爲皇上盡忠罷了。”
若是換做旁人,楚遙一定會嘲笑幾句不知所謂,但是換了南謹軒,她便覺得這或許就是他的真心話。
往前走了沒幾步,清歡便趕了上來,見公主身邊跟着一個侍衛,腳步微微一頓。
“公主的宮女來了,屬下便回十四皇子那兒去了。”南謹軒沒有錯過清歡眼底的防備,淡漠地躬身後便退下了。
楚遙並未留他,只是立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
“公主,這是……”清歡跟在楚遙身邊多年,向來知道她們家公主眼高於頂,別說是尋常一個侍衛了,縱然是京城世家子弟都未曾入得了公主的眼,從沒見過她這樣的神情。
像是緬懷,又像是迷戀。
“南忠公的庶子,南家二公子。”收回目光,楚遙偏頭看向清歡,問道:“處理完了?”
清歡點頭:“方纔的宮女名叫青檸,奴婢已經命人通知內務府,將人要去了我們碧霄宮。”
“讓人教一教規矩,先留在你那邊,好好看着她。”楚遙意有所指地說了一句,清歡便明白了,看樣子公主對她是另有打算,並不是真的心軟纔出手救人。
這樣,便好了。
清歡剛要開口說什麼時,便見楚遙擡起了手,抵在脣邊,示意她不要說話,她便隨着楚遙的視線看過去,不遠處的假山那兒似乎影影綽綽地晃動着人影。
兩人放輕了腳步往前走,藏身在另一處假山之後,側耳聽着那邊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