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皇后是怎麼當的?宮裡發生了那麼大的事,你竟然還能安穩地坐在這裡?”果然,太后一來就發飆,中氣十足,除了臉色有些蒼白以外,其他倒是挺好的。
這話說得可笑,難不成她母后還要去外頭哭一哭麼?楚遙暗暗冷笑。
“奴婢……求太后娘娘開恩。”綠蘿忽然轉了方向,朝着太后哭了起來。
景太后果然皺眉說道:“不是說她壞了小三的孩子麼?怎麼還讓她跪在地上?”
薛貴嬪低着頭說道:“妾身和綠蘿今日是來向皇后娘娘請罪的,娘娘不原諒,自是不敢起身。”
喲,敢情還是她母后的刻薄了?楚遙不屑地撇嘴。
“快起來吧,別跪壞了哀家的曾孫。”景太后揮揮手,讓人扶綠蘿起身。
聽到她說“曾孫”兩個字,穆向晚和文皇后的臉色同時一變,她們大抵都沒想到太后竟然會這樣說。
楚遙都略有狐疑地看向景太后,她素來不喜歡她和三哥,如今這麼好的落井下石的機會,她竟然會放過?
然而下一瞬,楚遙便立刻明白了,讓三哥納了這麼個宮女,那麼三哥的清譽也算是真的毀了,就是日後有這麼個庶長子,對三哥和三嫂來說也是一個永遠都拔不去的刺,而穆家可是三哥背後的靠山之一,若是他們夫妻二人感情不睦,穆家還會不會是三皇子的靠山就要兩說了吧?
不過……楚遙微微眯了眯眼,視線落到了薛貴嬪的身上,這樣暗含深意的事似乎並不像是景太后做出來的事,難不成這個時候景太后和薛貴嬪,亦或是和五皇子之間,已經有了隱隱的默契?還是說,壓根就是五皇子和景家之間有了默契?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擡眼看了看面無表情的南謹軒,那廂對她的視線素來敏感,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南謹軒只淡漠地朝她點了點頭,像是肯定了她的猜測,亦又像是給她無聲的支持,不論她說什麼做什麼都站在她這一邊。
“太后說的可真有意思,綠蘿姑娘說懷了三哥的孩子這就是懷了麼?都不問一問三哥,不問問父皇母后,就定下了這孩子是太后的曾孫了?”楚遙滿臉的挑釁,反正她和太后不和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這會兒撕破了臉也沒什麼關係。
“哀家是這孩子的曾祖母,怎麼就不能決定了?”景太后怒。
“太后這話錯了,皇家血脈不容混淆,這綠蘿姑娘一不是母后賜給三哥的通房丫頭,而不是三哥自己宮裡的宮女,就貿然說自己和三哥有了孩子。太后不問青紅皁白就認定這個孩子,不覺得太武斷了麼?”說到這裡,楚遙笑了笑,“太后,怎麼覺得這綠蘿和三哥的事,太后比我母后更清楚呢?”
暗含的指控,不止景太后聽出來了,連文皇后都聽明白了,此時她正狐疑地看向景太后,不得不說,楚遙的話還真是讓文皇后的心裡起了漣漪,她從前只道太后對他們幾個不喜,卻從沒想過她會出手害人,但是如今想來,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若不然以太后對皇家的看重,不可能跑來這裡什麼都不問就直接說這是個曾孫了吧?
“你放肆。”景太后憤怒地對皇后說道,“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好女兒?連長幼尊卑都不分了?”
楚遙撲哧一笑:“太后這話可就錯了,小七自認是最懂宮規最懂尊卑的了呢,因此……眼前這個淫亂後宮滿嘴謊言的宮女,剛纔薛貴嬪也說應該杖斃了纔是。”
景太后陡然盯住薛貴嬪,貴嬪立刻白了臉色,知道自己是被人當了槍靶子,連忙要開口反駁,楚遙卻是先她一步:“方纔貴嬪是不是說宮女淫亂後宮該杖斃?”
“妾身確實是這樣說的,但是……但是綠蘿懷的是三皇子的孩子,妾身覺得看在三皇子的份上,也該……”薛貴嬪連忙解釋。
“貴嬪娘娘這話又錯了,所謂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若是看在三哥的面子上繞了這個宮女,那麼日後宮規何在,我皇室尊嚴何在?”楚遙一本正經地厲聲說道,滿滿一副爲皇室尊嚴而奮鬥到底的模樣。
南謹軒在忍不住握拳抵在脣邊,他不是沒見過這丫頭指鹿爲馬的樣子,只是沒想到她竟然還能在太后面前這樣顛倒黑白,沒見到太后的臉都被她給氣黑了麼?
“你簡直不可理喻。”景太后憤然。
這就是景太后爲什麼越發討厭楚遙的原因,這丫頭簡直就是生來克她的,從前就是個蠻橫無理的,說不過人就耍賴動手,如今嘴皮子溜了,就更是讓人討厭了。
“說起來,不知道太后還記得從前太后身邊有個叫虞孃的宮女麼?”楚遙忽然扯開了話題,說起了別人。
衆人皆是一頭霧水,只文皇后若有所思地看着楚遙,而景太后更是一臉見鬼的樣子。
這個虞娘,當初是太后身邊的宮女,因爲有一手梳髮的手藝因此很得太后的歡心,只是後來虞娘忽然懷孕了,太后幾近盤問才知道她竟然懷上的是先帝的孩子,這可把太后氣得不行,當即便將人暗暗處理掉了,先帝后來倒是隨口問起過這個人,太后只說將她放出宮去了,這件事也就過去了。
沒有人知道,太后曾經親手害死了先帝一個未出世的孩子,但是皇宮裡是沒有不透風的牆的,最後這件事還是被人知道了,但是人都死了,那時候太后還只是個嬪妃,被罰了禁足也就算了,但是有很長一段時間太后天天做噩夢,夢裡有個滿身是血的孩子,看不見容貌,整夜整夜地來找她索命,再後來太后找人來做了幾場法事,這件事才真的過去,但是因爲夢魘太可怕,所以太后從不許人提起。
卻沒想到,楚遙卻在這個時候提起了這件事。
“不知道太后當初,是怎麼做的呢”當年,她可是用條條框框的宮規,將那位虞娘給壓得死死的,到死都不能爲自己申冤呢。
“求公主不要爲難太后和貴嬪娘娘了,奴婢……奴婢願意一死。”綠蘿擺出一副主僕情深的模樣,很是認真地叩拜了一個大禮。
不過薛貴嬪卻並不認爲,文皇后會真的那麼狠心,如今這一番模樣不過是惺惺作態給媳婦看的罷了,畢竟沒有誰會真的不喜歡孩子,尤其是第一個孫子。
“那你就去死一死好了,不過你放心,你到底是爲了成全我三哥的名聲,日後每年的忌日,本宮會親自來給你上香燒紙。”楚遙淡定地輕笑着說道。
要不是場合不允許,文皇后都要笑出聲來了,她回頭要好好同睿武帝說一說,他們到底是怎麼養出這麼個閨女來的?
“奴婢,謝公主成全。”幾乎是咬着牙,纔將這一句話說完的。
這時候景太后終於回過神來了,厲聲阻止:“你放肆,你敢殺哀家的曾孫?”
“這曾孫的話,太后還是不要亂說的好,要是傳揚出去,說我們皇室血脈混淆不清,可就不好了。”依然是漫不經心的口吻,只是楚遙看向景太后的目光裡卻是越來越多的寒意。
她算是看出來了,他們這位親愛的祖母還真是趕着要給她和三哥添堵,拼命要三哥納了這個宮女,這番居心可真是讓她在意呢。
“綠蘿懷的可是你三哥的孩子。”太后大怒。
“誰說的?”一道輕飄飄的聲音,從外頭傳了進來,楚三皇子親自來了。
楚遙挑眉,三哥親自來了,看燕子有好戲看了嘛。
“烽兒,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文皇后見身邊的媳婦露出黯色,忍不住瞪了自家兒子一眼。
綠蘿擡眼看向信步走來的三皇子,眼中流露出幾分迷戀。
是了,她是真心喜歡三皇子的,這是她藏在心底許久的秘密。有一年夏天她和宮女們一同去採荷花,卻不小心落了湖,便是三皇子的人救了她,他還關心地詢問了幾句才離開,還派了人請了御醫過去看她,而那時候她不過是個尚未長開的小丫頭。
便是那時候開始,三皇子就住到了她的心裡頭,她知道自己是奢望,她不過是個小小的宮女,而三皇子卻是睿武帝最寵愛的兒子,再後來她察覺到了薛貴嬪和五皇子的心思,嚇得白了臉,她知道自己大概這輩子都不可能同三皇子在一起了,即使爲奴爲婢也不可能了。
在宮裡呆了些年頭,綠蘿太清楚後宮爭鬥前朝爭鬥是怎麼回事了,所以當她知道了薛貴嬪想壞三皇子的名聲惹得睿武帝厭惡的時候,她便出言毛遂自薦了,即使知道以這樣的方式走到三皇子身邊,只怕永遠都不會得到他的心,但是隻要能留在他的身邊,她也無怨無悔。
但是她沒有想到的是,自己愛上的那個男人,其實也可以有一顆冷硬的心,比如這個時候。
“我不會要庶長子。”楚御烽只說了一句話,便走到穆向晚的身邊,低聲對她說道,“我只要嫡子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