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我覺得有時候我們過於仁慈,便是叫人的脾氣給慣出來了,這種歪風可是不能長的。”楚遙偏頭看南忠公,一臉以他爲尊的模樣。
南忠公也覺得有理,他向來不喜歡後院的事鬧得府裡烏煙瘴氣。
“把人帶下去,仔細問,問明白了。”南忠公朝着身側的管家甩個眼色,那廂立刻帶了兩個小廝過來把人帶下去了。
虞氏面上有幾分難看,不過她的心思並不在楚遙的琢磨範圍裡頭,她和這位大夫人向來是井水不犯河水,大夫人識時務,她也樂得輕鬆,但是不知道爲什麼,楚遙總有種說不出來的感情,彷彿有一隻大手緩緩地向她伸過來。
若是換做從前,楚遙是絕對不相信直覺什麼的,但是現在卻不一樣,她對危險彷彿有一種生來的敏銳,她甚至能感覺到危險的氣息在漸漸向她靠近。
“你們兩人今日都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南忠公多看了楚遙一眼,彷彿想從她臉上看出些什麼來,這個媳婦向來不愛管閒事,成日躲在軒遙閣裡頭,今日卻說了這麼多,實在是不得不叫他心生疑惑。
“嗯,那我們先走了。”楚遙倒是還想看後續,楚依依卻是察覺出南忠公希望她們避開的意思了,便拉着楚遙往外走去。
兩人出了闌珊閣,楚依依便忍不住說道:“這是她們妻妾間的事,你插什麼手啊?”
有時候楚依依這個人也真的是有些奇怪的,她妒忌楚遙,私底下各種算計她,想從她那裡奪來睿武帝和文皇后的目光,但是真的嫁到了府裡,她卻又彷彿忘記了從前的那些事,彷彿兩人真的是親密無間的堂姐妹。
楚遙看不懂她,真不知道她是演技太好,好到連她自己都被騙得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麼樣的人了,還是如今的這一切也只不過是她裝出來的,不過楚遙不在乎,即使她們從堂姐妹變成了妯娌,對她來說依然是個不遠不近的人,只要她不主動挑釁惹她,楚遙也不會讓人難堪。
就像這時候,楚依依對她說話的態度,彷彿還真的夾雜着幾分擔心似的,楚遙擡眼看向堂姐,深深地望進她的眼底,她想看清楚他究竟在想些什麼,從前覺得自己不瞭解她,如今卻覺得自己越發不懂她了。
“堂姐,我不在意旁人的死活,但是我不樂意別人算計人的時候還企圖潑我一身髒水,若今日不是我們倆碰上了一起賞梅,若不是我嚐出了紅花的味道,若是珺幽姑娘今日吃了雞湯流了產,你以爲我還能安穩地立在這裡同你說話麼?”楚遙平靜地望着楚依依,如是說道。
她從不怕暗箭傷人,但是她最煩人將她當成棋子,她不樂意。
“可是那畢竟是大夫人,你今天的舉止定然讓她不舒服了,要不然回頭去哄哄吧。”楚依依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忽然就真誠了起來,她是真心覺得楚遙今天的做法有些過頭了,當着南忠公的面下了虞氏的面子,這人到底是南忠公的主母。
“大夫人……是你的婆婆,可不是我的婆婆,我怕她做什麼?”楚遙忽而輕笑着說道,“堂姐,你我雖是堂姐妹,但是你心裡清楚我們的關係到底怎樣,所以那些沒什麼必要的話,就不要多說了。畢竟,你說了,我也未必領情。”
這是大實話,楚遙向來不喜歡與人虛僞,她想說什麼便說什麼,懶得和人打太極,在人前她樂意爲了南謹軒的面子同府裡的人好聲好氣,但是私底下她是什麼樣仍是什麼樣,她從沒想過自己成了親就要變成另一個人,討好誰殷勤誰。
更何況,南謹軒也不是這個脾氣,他孝順他娘,卻並不要求她也跟着孝順,她若是願意關心他娘,他會很高興,但是她不樂意,他也不勉強,他早就同她說過,她喜歡怎樣就怎樣,他不插手更不干涉,他只在後頭寵着她慣着她。
不過這樣的話,楚遙自然是不會同別人去說的,即使是母后她也沒有說過,有些甜蜜和幸福是隻有自己能體會的。
被楚遙這樣一說,楚依依面上一滯,頓覺尷尬。
“堂姐早些回去吧,你自己那兒也不消停,管住自己的後院便是了。”楚遙發誓,她是真的好心,雖然說出去的話有些沖人。
“謝謝小七關心了,那我先回去了。”這天是沒法聊了的,楚依依便匆匆地往另一個方向離開了。
見人走遠,清歡才從後頭走了上來,扶着楚遙緩緩往軒遙閣走去。
這一日的鬧騰,楚遙還真是覺得累,回到屋子裡便嚷着要休息,隨後便坐到梳妝檯前,清歡過來小心翼翼地爲她拆着頭上的髮髻珠花,又讓流蘇打水來給她洗臉。
“公主覺得,這件事是誰做的?”清歡將楚遙盤着的髮髻放了下來,伺候她換了一身舒適的衣衫,轉身擰了錦帕讓她洗臉。
楚遙也不怎麼上心,隨口說道:“除了蔣姨娘,其他幾個都有可能。”
這可不是楚遙偏心南謹軒的生母,以她來看蔣氏就算有這個心也沒這個膽,她是個好母親,但是除了在兒子的事上能顯出幾分堅強以外,其他時候她就是個軟柿子任人拿捏,雖說上次有楚遙給她支招,她是強硬了些,但是到底骨子裡的溫軟是改不來的。
“這倒也是。”清歡倒是比楚遙更多地接觸蔣氏,不得不說這個側夫人是真的溫柔,說話慢聲細語不說,爲人處世更是溫軟得緊,她有時候真是奇怪,蔣氏這樣性子的人怎麼就能養出駙馬爺這樣清冷性子的人。
楚遙隨手拿起桌上的面脂塗抹在手上,緩緩揉開,一股淡淡的清香散發在空氣裡,她卻是倏地皺眉,只一瞬,眸子裡便佈滿了冰冷。
“水。”楚遙只吐一個字,目光緊緊地鎖在塗抹了學習面脂的手背上。
清歡眼角一跳,迅速將方纔流蘇拿來給楚遙洗臉的水端了過來,見楚遙立刻伸手進去將手背清洗乾淨,清歡的心裡微微一凜。
“呵,原來今日這一出……是爲我準備的。”冰冷的話語後,是淺淺的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