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姨心裡不喜,但礙於那媳婦的面子,也沒有立即拒絕,只是藉口說回去再想想。
那媳婦也察覺到雲姨的勉強,倒也沒落下什麼臉,只是念道:“嫂子,我本來也不是那愛攬事的人,只是這些日子見你人和氣,又帶着個孩子不容易,這才厚着臉搭了這麼個線,要不是我婆婆的孃家與他們家祖上有些交情,這房子是不肯這麼低的價錢賣的,雖說房子是舊點,好歹也是片瓦遮身,要再找這樣地點好的,獨門獨院的宅子真的不容易,要不是人家先僅着我這邊,放出聲來早就有人搶着要了,京城裡現在都是尋好房子容易,好地方難求啊……”
雲姨自然也不是那不知好歹之人,無論這房子怎麼樣,這也確實是人家一片好心,就算買不成房子但情意還在,便立即說了幾句暖心話,只道他一個婦道人家一下子拿不定主意,想再考慮一下給答覆。
那媳婦聞言也表示理解,換成是她也不可能看完就買,自然要給人家時間考慮清楚,便說:“時間最好不要太長了,那戶人家的老頭正病着,確實是急用錢,若是你不肯買,她們還是要找別人賣的。”
雲姨點了點頭,轉身忍不住又打量起那處房子,雖然說勉勉強強能住人,但是花那麼多錢卻只能住這樣的屋子,心裡難勉有些不舒服,她想的是自己現在能夠賺些銀錢日常用,不擔心日子會過的入不敷出,這樣的話,何不留着銀子,日後也許能遇到更好的……
但是,這心儀的好宅院可遇不可求,不知何時會有,現在這樣在人家那裡租屋住,事事不方便不說,也不是長久之計,而且這些日子她也相繼看了幾處,有了點經驗,知道這京城的宅子大都是金貴的,好一點的一般都是要二百兩紋銀以上,難得遇到便宜一些且房子也不錯,但是地點不合適,她一個婦人帶着孩子自然是安全最重要,住的太偏僻難免會提心吊膽。
這樣一想,再看這房子,地點正好處在鬧市之中,門口集市人來人往絡繹不絕,買什麼都很方便,位置的確是很好的,而那房價也恰好在她剛剛能承受的範圍內,就只是屋子太破,實在是不值那一百五十兩……
雲姨心裡糾結,不知該如何決擇,徐長清在一邊豎耳聽着沒有插嘴半句,看完後便一臉平靜的跟着雲姨回去了。
回到住處,雲姨一言不發的在木桌旁坐下,眉頭不展,徐長清緊跟着後面走進來,見屋外沒人便關好了門返回屋裡,聽到雲姨嘆了口氣後,不由眉眼一彎笑了下,隨即走到雲姨面前嘟着個嘴輕聲說道:“雲姨,清兒有事情要告訴你……”
雲姨低頭看了看徐長清欲言又止的模樣,似乎有些意外,不知他要說什麼,便緩了緩有些僵硬的後背,隨口問道:“雲姨在聽着,清兒想說什麼呢?”
徐長清掂着腳湊近雲姨小聲道:“雲姨,剛纔你在看房子時,我看到那房子旁邊有個酒館……”
“酒館?”雲姨也不自禁跟着他放低了聲音,於是回想了下,緊挨着宅子右邊好像真的是有個小酒館,但不太大,當時她只顧着看房子沒太注意,而且那條街兩邊都是這樣,店鋪和宅子緊挨着並不奇怪。
的確,這事兒若是放在別人眼裡,自然是再普通不過了,根本不值得在意,但是對於徐長清來說卻是個意外之喜了,這也多虧了酒館門口的那牌匾。
在他再三辨認後,確定了那醉仙居酒館的確就是三年後的醉仙樓,別人不知道,他卻是對這後來的事清清楚楚,這醉仙樓在幾年後是青雲直上,在京城也算是數得上名號的,也虧得徐長清重活了一次,否則誰會相信這麼一個小酒館會是日後名滿京師的大酒樓?
而如今這小酒館還是小酒館,它要改成酒樓就要擴地改建,要擴建就要先買地,酒館的一邊是大戶人家,要買下那個房子代價絕對不低,對方也未必肯賣,那麼只剩下另一邊……
那破陋的宅子幾乎就是他們酒館擴建的唯一的選擇。
據時間上來算,三年後的醉仙樓早已經改建完畢,在當時已稍有名氣,中間除去建酒樓的時間,這剩餘的一年半載甚是急促,但機會難得,所以他纔會想要儘快的拿到那處宅子的地契。
趁那酒館的老闆還沒有打算到這一點,賣房子的人家更沒有察覺到這個商機,他和雲姨現在只要花一百五十兩買到這房子,最多一年後就能翻倍的賣給酒館,只這差價的一百五十兩就大賺了一筆,三百兩銀子對開酒樓的商人來說,並不足道,但對他和雲姨來說卻是個極好的機會,可以安安穩穩的在京城裡紮根,過得比以前更好。
這些念頭只是在徐長清腦子裡閃了幾閃,他便開口道:“……清兒聽到那酒館裡出來的人說,裡面人都滿了沒有座位了,還說那酒館要是地方再大點就好了……”接着徐長清停了下,然後面孔有些緊張的問道:“雲姨,他們生意這麼好,會不會跟我們搶宅子啊……”
聽完這話雲姨一怔,突然直起身,半晌,臉色奇怪的開口問道:“他們真的是那麼說?你沒有聽錯嗎?”
徐長清立即搖頭:“清兒沒有聽錯。”
可謂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這話徐長清說的就像小孩子護食一樣,但云姨即隱約有了一點模糊的想法,但她還不能確定,想了想後便坐不住了,囑咐清兒在家待着別到處跑,自己卻是急三火四的出去了。
徐長清見雲姨出了院子,嘴角微翹,雲姨不笨,而且足夠心細,他現在擔心的只是雲姨會不捨得銀錢,畢竟女人的性子比較瞻前顧後,而且一旦拖延了時機,房主不賣了或者被別人買去就白忙活一場。
但云姨並沒有讓他失望,她不僅又去那宅子看了看,還特意進了那酒館,要了裡面最便宜的一份飯菜然後暗暗觀察了很久,那酒館的廚子做菜口感極爲鮮美,應該是有秘方,而酒雲姨雖然不懂,但也能看出賣的極快,夥計也是個個勤快機靈能說會道,掌櫃的站在櫃檯裡一直收着錢就沒有停過,不得不承認,這酒館的老闆很會做生意,也確實做的紅火,若這樣一直紅火下去,發展起來就是酒樓。
今天要不是清兒跟她說起這事,她壓根就不會關心這酒館的生意好或者不好,也不會想到好與不會又與自己有什麼關係。
雲姨回去的路上已經把這件事的方方面面都考慮到了,她甚至想到就算酒館不收她要買的那個宅子,那也不打緊,到時酒樓建起來,客量一多,那宅子也自然會水漲船高,她家經營過鋪子自然知道這賣東西人多的地方纔有商機,宅子那塊地兒隨便一個鋪子靠着酒樓也能借上三分光,到時房子的價錢就不止是一百五十兩了,二百五十兩都不算多,無論從哪頭兒講這都是個穩賺的買賣。
此時的雲姨已經毫不在意那屋子是否破舊,因爲她知道,那宅子的價值根本不在於房子而是房子下的那塊地。
雲姨回去後沒有直接回屋,先去隔壁找了介紹房子的那個媳婦兒,那媳婦兒一聽雲姨同意了,立即面露喜色,很是熱情的帶着她去找那房主,然後一切便順理成章,雲姨交了錢拿到了地契,爲了保險又要那房主補寫了一張房契。
將房屋地址,價錢,新舊,間數都詳細的寫在紙上,並要求寫明,銀錢當日一併收足,並無短缺。房子並無重疊交易,亦無他人爭執,如有等情,由典賣人理論,與現業者無干。空口無憑,立此文契爲證等等。
最後,底下寫上房主的名子,及見證人媳婦的婆婆和媳婦的名子,並標明日期後,雲姨和賣主各收了一份,這房子纔算真正的買到手了。
雲姨拿着地契和房契腳步輕快的回了屋,徐長清正趴在桌子上,見雲姨回來立即跳了起來,脆生生問道:“雲姨,咱們有房子了嗎?”雲姨聞言一笑,從袖子裡拿出那兩張房契和地契,放在桌上,嘴裡囑咐道:“要小心些看,一會兒我要收起來。”
徐長清樂呵呵的拿起這兩張紙左看右看,就如同見了真金白銀一樣,雲姨則找出一張防水的薄牛皮,熟練的用剪子剪出對等的兩塊,接着用針線將三個邊鎖住,再用剩餘的牛皮條將三個邊包上,再密密的縫了一圈,縫完雲姨出了一額頭汗,這皮子不是布料,發澀極不好縫製,最後將那房契地契摺疊一下放進那手工的牛皮袋中,將口封好,貼身存放,這可是日後的銀子,不能有絲毫不妥。
吃過了飯後,雲姨便不停歇的忙着把東西收拾好搬到那宅子裡,畢竟在這裡多待上一天就要多交十二文錢,既然現在有了住處,便儘早搬過去,沒必再花這個錢了,十二文對窮人而言已經是兩頓的飯錢。
那宅子外面看着糟糕,院子的籬笆都東倒西歪的,但屋裡卻還算過得去,牀和一些日用傢什倒是都有,只是都是舊的,反正也賣不了幾個錢,搬來搬去還麻煩,房主索性就送給她們了,雲姨自然求之不得,拿出那一百五十兩後,她手頭已經沒有多少餘錢了,東西雖舊但洗洗仍然能用,也省得雲姨再花錢去買,那房主說房頂已經找人修好,並不漏水。
徐長清最先跑進屋四下看了看,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住個一年兩年還是可以的,值得高興的是他終於有自己的房間住,不用再和雲姨擠一張牀,以後洗澡也方便,而且雲姨也不用每日做繡活做到很晚,就爲賺那十二文錢的房租費了。
作者有話要說:對手指~乃們的留言纔是俺的動力,所以……啊舅……冒個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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