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回的臉色有些嚴肅, 跟平日裡的嬉皮笑臉大相徑庭。
陸琅琅瞧他這臉色, 不用猜也知道有事發生。
果然燕回湊到了歐陽昱耳邊低語了幾句。歐陽昱面上有些意外,他放下了筷子,和聲對陸琅琅說,“你慢慢吃,我有事先走。”
陸琅琅看了剛啃了一半的香甜肘子, 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整的難得出來吃一頓好的, 能掏錢請客的人卻一個兩個都跑了, “沒胃口了,跟你們一起去看看吧。你們稍等我一下。”
陸琅琅站起了身, 朝後面走去。歐陽昱只當她要方便, 沒有太在意, 領着一衆金甲衛往店外皺去, 燕回去馬廄那裡牽了歐陽昱的坐騎過來。就是這一小會兒,陸琅琅已經出來了。
她手裡拎了兩個油紙兜子, 遞給了一個金甲衛, “給, 看來你們今天也吃不上飯了,這裡有些肉包子, 你們拿去墊一墊。”
那名金甲衛立刻眉開眼笑,“啊呀,還是小六爺知道心疼人。”
其他人都去偷瞄歐陽昱的臉色。誰知歐陽昱笑了笑,“你家小六爺替我心疼你們這些小子, 難道不是應該的?”
衆人哈哈大笑,論武功,這大營裡將軍第一,論不要臉,這大營裡還是將軍第一。
歐陽昱跳上了馬背,馬繮一勒,那匹□□非常的黑色駿馬便來到了陸琅琅的面前,歐陽昱朝她伸手一拽,便把她安置在了自己的身後。
“着急趕路,委屈你一下。”
陸琅琅心道,虧你還知趣,要是敢在衆人面前把自己安置在他懷裡,少不得一會賞你一頓“花拳繡腿”。
歐陽昱倒是有心想把她放置在前面,可這衆目睽睽之下,多少有些不尊重,而且這馬背上顛顛簸簸、前前後後的,他很難沒有點“其他想法”,還是放在身後好一些。
可是當馬兒真的小跑起來時,歐陽昱只覺得陸琅琅時不時貼上來的身體,柔軟、溫熱,尤其是後背那裡,觸感之強烈,讓他情不自禁地胡思亂想,腦補着峰巒疊嶂,無邊美景。心中後悔,還不如把她抱在懷裡呢。
幾短短條街的距離,歐陽昱騎在馬上,愣是跑出了一頭細汗。待到了一處有親兵把守的巷口,衆人翻身下馬。歐陽昱回頭一看,跟在他身後的幾個金甲衛,正毫無形象地抓着包子在啃。
歐陽昱咳了一聲,“也不知道給其他兄弟留着些。”
站在他身側的陸琅琅立刻從懷裡掏出個油紙包,打開後,裡面是兩個熱乎乎的包子,她順手遞了一個給歐陽昱,“喏,分一個給你。”
歐陽昱呆陡然目光呆滯地望着那兩個雪白的肉包子,表情之複雜,無法用言語形容。
陸琅琅覺得他好生奇怪,“你吃不吃,不吃我就分給其他人了,你那些守在巷口的手下肯定都沒吃呢。”
歐陽昱一瞬間就活了過來,伸手飛快地把包子搶了過來,幾口就吃完了。然後俊臉一板,往巷子裡行去。
陸琅琅好奇的跟了上去。
這條巷子隱蔽幽深,裡面堆積了一些附近人家一時用不上,又捨不得扔的雜物。
一個喬裝的探子就迎上前來,“見過將軍。”
“說吧。”歐陽昱朝他一點頭。
那個探子帶着他們往前面走,邊走邊說,“死者是霍青兒的一個親信,我們見他躲躲藏藏的,好像在跟哨。於是我就跟了他幾條街。誰知道他一進這巷子半天沒出來。我就進來找了找。誰知他已經死在這裡了。”
在一堆破爛不堪的瓦片堆的後面,一個男人兩眼瞪的老大,真正的死不瞑目。
歐陽昱下意識地擋了陸琅琅一下,陸琅琅一把拍開他的手,“還新鮮着呢,讓我看看。”
歐陽昱在那探子驚駭的目光中,淡然地收回了手,咳了一聲,“那你看仔細點。”
陸琅琅沒搭理他,蹲了下去,掏出一塊帕子裹了手,上前去仔細檢查了那個死者的狀況,“沒有過多的出血,只是喉部的骨頭全都碎了,應該是被人一下子掐住脖子,手勁加上內力,才碎成了這副模樣。所以這出手的人,肯定是個高手。”
探子好奇的眼神在陸琅琅的身上上下來回,比對那死者還有興趣。
陸琅琅檢查完死者的正面,“來,幫個手。”
“幹嗎?”探子立刻上前。
“把他架起來。”
探子見歐陽昱沒反對,只好招來另一個同伴,兩人一左一右,把那屍首硬架了起來。陸琅琅圍着屍體又查看了一遍,最後站在了屍體的面前,伸手佯裝去抓他脖子。在空中比劃了兩下。
她眉頭微微皺起,問那個探子,“你可聽見有任何爭吵或者打鬥的聲音?”
探子搖頭,“打鬥肯定沒有,但是如果兩個人是低聲說話,那我就不能確定了。”
陸琅琅收回了手臂,扯下了那條帕子,“死者身材高大,而且武功也不低。但是從喉間碎骨的痕跡看來,行兇者的身高應該比他還略高些。兩人見面沒有打鬥的痕跡,所以要麼是中了埋伏,偷襲太突然,死者來不及反應;要麼是兩者認識,死者沒有提防,又或者說,兩者之間武力懸殊,提防也沒有用。我能力有限,就到這裡了。”她說完看了歐陽昱一眼。
歐陽昱點點頭,並不怎麼關心地上這具屍體。“去問問其他人,可有人看清他跟蹤的是誰。查到了立刻回來秉我。”
探子正色道,“遵命。”丟下了屍體,立刻就離開了。
歐陽昱伸手在她肩頭一圈,“你別管這些了,立刻回府,等外面消停了在出來玩。”
陸琅琅沒有在意,溫順地跟着他走向巷子出口,低聲問,“你現在要收拾霍青兒,這個人又憑空死了,會不會節外生枝?”
歐陽昱將方纔酒樓中的一幕在腦海中又細細地過了一遍,“李霮到底是個什麼來頭?他那個啞僕會不會武功?”
陸琅琅被他這麼一提醒,心中頓時將那些疑點都連在了一起。
李霮並不是宜州人士,而且很可能是京城人,霍青兒也來自京城;
李霮看見霍青兒,避之唯恐不及,那麼很有可能,兩者之間見過面,甚至是認識的;
那麼如果方纔這個死者是啞僕動的手,那就更加證實了這一點,兩者之間必有聯繫,否則霍青兒不會派人跟蹤;而跟蹤人的死亡,其實也是向霍青兒證明了他想要的答案。
陸琅琅立刻說,“你去找霍青兒,反正你今日也要收拾他;我去找李霮主僕,當面問個清楚。”
歐陽昱不同意,如果真的是啞僕行兇,那啞僕擺明了就是個高手,兩人當面對上了,琅琅有危險怎麼辦?可是這話不能跟琅琅說,否則這小妞非要去較量一下,那可就麻煩了。
“你先不要打草驚蛇。是不是李霮主僕動的手還不好說,霍青兒得罪的人太多,背後乾的那些勾當也不少,或許真不是李霮主僕做的。如果真的是李霮主僕做的,宋家那麼多手無縛雞之力的人,你把他逼急了,他鋌而走險怎麼辦?”
陸琅琅倒沒想到這一點,“童阿翁今日不知道在不在家,不行,我先趕回去。”
“騎我的馬回去吧。”歐陽昱正要把馬繮遞給她,陸琅琅卻已經施展輕功竄上了牆頭,“不用。回頭再去找你。”
歐陽昱看着她消失的身影,微微一笑,都知道變着法子約會了。
燕回見他有些出神,悄聲問,“將軍?”
歐陽昱立刻回神,沉穩的表情絲毫看不出心中的盪漾,“走,回去會會那霍青兒。”
一行人飛快地回到了軍部衙門,可是本該早已上鉤、在此乖乖等候的霍青兒卻不見了蹤影。
歐陽昱便讓燕回去請霍青兒,順道抽空又讓人上了午膳,祭一下五臟廟。可午膳吃完了,茶也喝了兩回了,霍青兒還是不見蹤影。歐陽昱踱着步子消食,頗覺奇哉怪也。
顧淮安忙完了手頭的事情,也趕了過來,“哎,怎麼監軍大人又擺起了架子?難不成還要我們哭着喊着上門去求他分擔我們的差事。他就不怕你來一句,不敢勞煩大人,大人辛苦了,還是好好歇着吧。”
歐陽昱呵呵一笑,“一會兒我一定找個機會把這句話砸他臉上,看看他要怎麼找補回來。這個死不要臉的。”
去請霍青兒的燕回匆匆而回,“將軍,那死太監……”
歐陽昱看他那難看的表情,心想不知道霍青兒又作什麼妖,把燕回都氣成了這樣,“怎麼了?”
“那死太監死了!”
“嗯?”
歐陽昱跟顧淮安兩人一驚,都從位置上跳了起來。“誰幹的?”
燕回搖頭,“不知道是何方好漢,未曾留下姓名。”
歐陽昱被他氣笑了,“孃的,還貧呢。你可知道這位行俠仗義的無名好漢,現在可是把老大個黑鍋甩在了你家將軍的頭上。”
燕回眨巴眨巴眼睛,不敢再亂說話了。
歐陽昱朝顧淮安招招手,兩人嘀咕了一陣子,顧淮安便離開了。
歐陽昱站了起來,“走,去看看那位無名英雄的豐功偉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