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昱撐着顧淮安的手臂,在這寶庫裡慢慢地走了一圈, 心中不由得起了疑惑。雖說他早就預料到樑王不會留下一個金銀堆積如山的寶庫給他, 但是乾淨成這樣的寶庫着實蹊蹺。若是樑王提前就安排人將寶庫搬空的話, 那他應該也有足夠的時間搬走那些青銅鼎器, 那些鼎器或許不如珠寶值錢,但是意義絕不是那些金銀珠寶能比的。若他是樑王,無論如何,他也會將這些鼎器帶走, 或者掩埋起來。但是這些鼎器就這麼被遺棄在這裡。
如果說樑王對這個寶庫的隱秘性非常有自信, 而且這個地方確實藏得非常嚴實,要不是黃茵玉, 恐怕他們只會跟這個寶庫擦肩而過。那麼黃茵玉所說的那些珍寶又去了哪裡。就算樑王一時倉促,帶走了那些容易拿的東西, 可是倉促之間, 怎麼可能搜刮地這麼幹淨?
所以他更加傾向於樑王帶走了一批, 而其後,又有一批人進入了寶庫, 將這寶庫裡能搬走的全搬走了。
那麼黃茵玉是不是就是第二撥人, 她帶他們來這個寶庫, 又是爲什麼?
歐陽昱一時間, 腦子裡冒出了許多的疑問。他慢慢踱步到了黃茵玉面前, “黃娘子,今天要不是諸位大人都來了,我可是滿身是嘴都說不清啊。我還以爲你是真心想獻出寶庫, 卻沒想到竟然是你設的圈套。您對樑王世子,可真是情深意重啊。”
黃茵玉的冷汗已經溼透了小衣。她之所以敢出面親自說出寶庫的事情,就是因爲興州城破得突然,樑王根本沒想到興州會這麼快被攻下,所以根本沒有時間轉移這個寶庫中的寶物。即使被帶走一些,剩下那些不便攜帶的,足以讓黃家再立一功。但是沒想到,樑王竟然真的會將能拿的東西都拿走了。
“將軍誤會了。”黃茵玉忙膝行兩步,卻被金甲衛抽刀攔了下來。“請將軍明鑑,小女子也是數年前進過這寶庫,並不知道樑王已經取走了這寶庫中的珍寶。也絕非有意陷害將軍。”
“呵呵。”歐陽昱不再跟她廢話,轉頭對顧淮安道,“將這裡剩下的東西都一一入冊,請今日在場的衆位大人做個見證。也免得我們日後說不清。”
黃季隆臉色極爲難看,“歐陽將軍,這只是一場誤會。小女並非有意。”
歐陽昱盯着他細看了許久,似乎是在分辨他的真假。
黃季隆冷汗涔涔,卻不敢迴避他的目光,這個比他長子還年輕的將軍,帶給他的壓力,絕不少於那些官場上的勁敵。
“黃大人,我說過了,可一不可再。我姑且相信這只是一個誤會,今日的事情,我暫不追究,至於令愛,近日興州仍動盪不安,她還是待在府中,不要隨便出來走動爲好。”歐陽昱冷冷地開口。
黃季隆心中稍安,看來歐陽昱還是記着他開門獻城的功勞的,否則,女兒今晚這一出,後果可真的是可大可小。
“下官謹遵教誨。”
歐陽昱不再理他,扶着顧淮安的手臂慢慢地走了出去。
因他的話,那些官員不好跟着出來,都留在裡面一同查看剩餘的器物。他走到快到出口的地方時,低聲對顧淮安說,“等他們走了。仔細檢查一下,是否有可疑之處。”
顧淮安沒太明白,“我方纔跟黃娘子下來時,門的確是鎖上的,完好無損。”
歐陽昱搖頭,“這裡面的東西,樑王或許只拿走了一部分,又或許根本沒時間拿。這裡面的東西,要麼是有其他人取走了,要麼就是黃季隆取走了。這幾日的時間,足夠黃季隆做這個手腳了,然後再把這個罪名扣在我的頭上。”
顧淮安一點就通,“我明白了,我一會兒親自領人檢查。”
“辛苦你了。”
顧淮安樂了,“雖然進不了我的私囊,但能過過眼癮,漲漲見識,我倒不覺得辛苦。”
歐陽昱給了他一個眼神,“等着,彆着急。”
顧淮安心道這人肯定又瞄上哪塊肥肉了。得了,自己也不用操心那麼多,跟在他後面發財就是了。
歐陽昱出了暗道,坐上了軟轎,帶着人就往宮門處行去。
樑王寶庫的入口已是後宮範圍,要出去前宮門,幾乎要穿過大半個樑王宮殿。這軟轎坐着倒是舒適,可是這春寒料峭,人要是不活動,確實寒冷。那些個官員也不在面前,歐陽昱也就懶得裝了,伸手裹了裹身上的披風,心裡琢磨着這寶庫的事情。
到底是哪個傢伙劫胡了樑王寶庫,這可是他準備用來討媳婦的聘禮啊。如果真的是黃季隆乾的,哼哼,那這個傢伙可就留不得了。
歐陽昱這麼想着,總覺的這偌大的空庭中有人在窺視着他。他轉到到處看了看,卻沒看出什麼異常。他斂眉一笑,心想自己真的是想多了。
待他上了馬車,轉回了大軍臨時軍部所在,軍醫早已經在裡面等着了,一番仔細地檢查後,軍醫道,“將軍,您的腿傷雖無大礙,但是還需要些時日調養,能少走動就少走動。”
歐陽昱笑笑,“夜深了,你下去歇着吧。”
醫官背起藥箱,告辭出了裡間,一擡頭就看見外間等着回事的將領已經趕來了好幾個,不由得搖頭嘆氣,無奈地走了。
軍中將領身上帶上是常事,誰也不在乎歐陽昱一腿翹在椅子上的不雅姿勢,衆人一見醫官出來來,便一股腦兒全進去了,跟歐陽昱商量中軍中的部署安排。雖說興州已經打下來,可是樑王的黨羽仍然小動作不斷,外面也在摩拳擦掌地準備反攻興州,他們要做的事情多着呢。
此時,軍部大門口,來了一人一馬。那匹棗紅馬似乎成年不久,神駿非常。而馬背上的人,一襲黑衣,做男子打扮,英氣颯爽,但五官卻秀美得像個姑娘。
門口的兵卒□□一伸,“來者何人,報上名來。”
那人開口,聲音清脆,語調幹脆利落,“小六爺,來見歐陽……將軍。”
明明是個姑娘,偏偏自稱小六爺,小六爺又是什麼人?最外面的兵卒並不認識她,但聽她這口氣,似乎不是一般人,便道,“你且等着,我進去稟報一聲。”
那人嗯了一聲,自行下馬,從兜子裡掏出些糖塊喂那匹棗紅馬,那馬啾啾地搖頭擺尾馬蹄輕踏,很高興的樣子,一副通曉人性的機靈樣。門口其他的兵卒都忍不住偷眼去看那一人一馬。
就在這時,裡面一陣亂七八糟的腳步傳了過來,有兵卒伸頭往門裡一望,哎吆喂,怎麼好幾個金甲衛的大老爺們跑出來了,這,這衣服都沒穿好了。有人一邊跑一邊還拔着靴子。
“哎吆,您可回來了。”領頭的正是老滑頭,一臉諂媚地小跑上去,雙手伸過去,要接她手裡的繮繩,“什麼時候到的,也不提前派人來說一聲,我們也好去城外迎接您。”
他快,後面還有後來居上的,一屁股把老滑頭給頂到了一邊,“小六爺,小六爺,許久未見,您依然貌美如花,風流倜儻啊。”
衆人:這裡哪裡好像不對啊?細想又似乎沒毛病。
門口的兵卒們面面相覷,這小六爺到底是誰,平日裡這般金甲衛的大老爺們,拽的比將軍還厲害,可見着這位小六爺,尾巴都搖得看不見了。
陸琅琅笑眯眯地鬆開繮繩,被衆人簇擁着進了兵部。那噓寒問暖的聲音,隔着老遠,還熱鬧得很。
站在門口的兵卒面面相覷,有人是在忍不住了,就開口問被擠到最後面牽馬的老滑頭,“校尉大人,這位是誰啊?”
老滑頭給棗紅馬摸了摸鼻子,安撫着它,“都開點眼兒啊,那位是小六爺。”
“小六爺是個什麼來頭,怎麼以前都沒見過他?長得怪俊的。”
老滑頭翻了個白眼,“你們可小心點,去年在歸州城外一刀挑翻了樑王麾下猛將卓昌河的就是她。”說到這裡,他將手裡的馬繮遞給了一個兵卒,“小心伺候着,要是有個差錯,惹毛了那位,小心將軍拿你開刀。”說吧,連忙趕了進去,追着那幫人去了。
“小六爺,這麼晚纔到,又冷又餓的,先去吃點東西吧。”
“好啊,好啊。”陸琅琅笑着應了。
一聽陸琅琅給臉,有那些促狹的,立刻就冒壞水了,“就是,這深更半夜的,設宴接風來不接,怎麼着也得帶着您吃點熱乎的東西去。”
一羣大老爺們擠眉弄眼的,簇擁着陸琅琅,特地遠遠地繞過了歐陽昱的院子,去了後面廚房。
這時候,伙頭兵早睡下了,那廚房倒收拾得到挺乾淨,除了樑上掛着的兩扇下午剛宰殺的小羊羔,也沒啥可以立刻就吃的東西。
一幫口水都快下來的人更加來勁兒了,“小六爺,您先坐,我其他不會,可烤羊腿那可是一絕的。您稍等一會,保證一會功夫就到嘴。來,給我把鍋起開,把下面埋得火撥上了。”
“好嘞。”旁邊的人一看還有烤羊肉可吃,不用催就熱火朝天地幹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