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琅琅輕而易舉地沒有驚動舍房外的監守就溜了出去, 回到了宋府。
這深更半夜的,她當然不會興師動衆地去香湯沐浴什麼的, 自己鑽進了廚房, 拎了茶吊裡面溫着的熱水進了房間, 自己動手, 簡單的洗漱。
她將手伸進溫熱的水中,可是這樣的溫度仍然掩蓋不掉歐陽昱的大手留着她肌膚上的感覺。她的手臂,她的鎖骨, 她的肩膀,凡是方纔被他碰到過的地方, 那種火熱像是鑽進了毛孔, 死命的叫囂着存在感,不肯消失。
那個混蛋!陸琅琅心中咬牙切齒地反覆着這四個字。
方纔他一聽到了郭紹的聲音, 就開始扒自己的衣服,扒到一半,又跳下牀, 從牆角拎出另一雙靴子扔在了牀榻前, 然後撲到牀上, 弄散了自己的頭髮。
郭紹踹開門的前一刻,她的雙手正緊扣在這個色胚的喉間準備掐死他
。
她不是不明白他的用意,但是即便是再明白個一百回,也完全不能緩解她的惱羞成怒。
陸琅琅看着那盆冒着嫋嫋熱氣的溫水, 只想放聲尖叫,把歐陽昱扒皮拆骨。但她到底不是養在閨中不懂世事的小姑娘, 她狠狠地咬着脣,一頭埋進了水裡。
繁亂的思緒一下子安靜了,但是這種羞恥憤怒又詭異的心情到底是怎麼回事?
陸琅琅直到自己快窒息了,才從水裡擡起頭。拒絕去分析自己這亂糟糟的心態。以後但凡有機會,砍死那個色胚就對了,她面無表情地想。
把自己打理清爽,換了一身衣服上牀睡覺。一夜裡不知道做了多少亂七八糟的夢,而最後的印象,是歐陽昱深深地凝視着自己,緩緩地朝自己俯下身來。
陸琅琅嚇得一身冷汗,從夢中驚醒。滿腦子昏昏沉沉,盯着屋頂,茫然了半晌。
第一次見面就被他用網罩了,丟在馬背上顛了半宿,膽汁都快吐完了;第二次見面,被人用刀架了脖子,演了場曖昧私會,被一衆金甲衛看了好一場笑話;第三次見面,一個銅板沒收到,幫他砍人;……而現在居然已經到了扒衣服半裸相對的地步了。
下一次要是再見面……陸琅琅忍不住打了個寒噤,難不成這世上真有剋星一說?
她連忙搖搖頭,將這個念頭掐死。她跳下牀,外面已經天光大亮,錯過了往日練武的時辰。她洗漱了一番,便去尋謝晗他們吃早飯。
難得今日童昊也在。
四人安安穩穩地吃了一頓早飯,用完漱口茶,謝晗開口,“我們這次來的時日也不短了,是時候回去。一會兒,我們便去向阿兄辭行,明日啓程,不知童兄是否可以?”
童昊略一思忖,“我尚有些小事,不過今晚應該足以瞭解,不會耽誤明日啓程。”
謝晗忙道,“你若是還需要些時日處理,我們等幾日便是了。不用匆忙。”
童昊笑笑,“不是什麼大事,欠了一個小輩的人情,還有些東西要拿回來,留在外面總是麻煩的。今晚便可辦妥,不用擔心。”
童昊既然這麼說,謝晗相信他能做到。其實就算是今晚不能瞭解,多等上一兩日又不是什麼大事。他也就沒有放在心上。
待得童昊換裝出門,謝晗便和謝老夫人去了宋老太爺的院子。
宋老太爺看見他夫婦二人前來,心中已經知曉了他們的目的。他們兄妹,少時情誼極深,成年後闊別兩地,僅憑書信往來,很少能見面,因此別人家兄妹或有不愉快,但他們兄妹卻是一輩子只記得對方的好。如今他年逾古稀,今日一別,不知此生是否還有相見的時日,即便是宋老太爺心胸開闊豁達,也難展歡顏。
宋老太爺很想留謝氏夫婦在此養老,但此事的利弊,他們三位老人心中早已考慮得再清楚不過,即便是再不捨,也知道終有一別。
宋老太爺長嘆了一聲,示意他們不用安慰自己,“其實還有一事,想與你們商量。臻兒已經年過十五,還算成器,人也不笨,在讀書上頗有進益。這幾年家中也一直在留意他的親事,可惜佳緣未至。如今我看琅琅,聰慧大方,知書達禮,不知是否已經許過人家?”
謝晗夫婦均是一愣,宋家看上了陸琅琅!
……
童昊出了城,忙了半天,險險趕在城門關閉的前一刻進了城。
他沒有回宋家,而是去了一家花樓。後門處有人給他開了門,恭敬地將他迎了進去。童昊洗浴了一番,將身上那最後的淡淡的血跡都抹去了痕跡。換上了一套玄色金紋的華貴袍服,腰環美玉腰佩,手上戴了數個寶石戒指,鷹視狼顧間,依然是那個叱吒風雲的一方豪傑。跟白日那個衣裳簡樸的蒼頭完全辨若兩人。
他蹬上了後院門後停着的奢華的油壁馬車,兩盞茶的功夫,他的馬車停在了沿河街坊的一處無人暗處。等了片刻,沿河的那條小街上傳來了馬蹄嘀嗒聲。
真是歐陽昱和燕回,只是這次,遠遠的有些親衛在後面跟着。
童昊的馬伕耐心等待,在歐陽昱離這巷口還有數十步遠的時候,他點燃了馬車前側的風燈,將馬車緩緩駛出暗處街巷。
原本寂無一人的街巷,突然駛出這麼一輛馬車,燕回警惕地一勒馬繮,“前方何人?”
童昊在馬車內點燃了一盞宮燈,將他的側顏印在了窗格上,他沉聲問,“可是歐陽昱歐陽將軍?”
歐陽昱細細打量了馬車,“寅夜來訪,尊駕所爲何事?”
童昊一聲低笑,“收賬。”
“收賬?”燕回在一旁聽得清楚,“我家將軍何時欠過你錢銀?”
童昊端起機上的香茶一飲而盡,“數日前,將軍遇刺,還是我那徒兒施以援手。可有此事?”
歐陽昱展眉一笑,“原來是……姑娘的師父,歐陽昱見過先生,尚未感謝先生師徒援手之恩,那日姑娘走得急,未留下地址,不知貴府何處?可讓歐陽登門致謝。”
“不知何處?”童昊在車內意味深長地笑了,“我還以爲你送那麼重的禮過去,就是爲了聊表謝意。”
歐陽昱斂眉,這位“師傅”看來不簡單,但這個人真的是陸琅琅的師傅嗎?爲何深夜跑來找他?
童昊問道,“不信?”
歐陽昱避而不答,“不知貴徒何在?”
童昊一撩簾子,從馬車內行出。站在車轅之上,直視歐陽昱,“你若心有疑慮也是正常。要讓你相信也不難。”
童昊一擡手,朝燕回一抓,“刀來。”
燕回一愣,還未反應過來,腰中軍刀便鏗鏘作響,嗖的一下,如離弦之箭,飛去了童昊的手裡。
燕回傻傻地看着那把腰刀,眼珠子快瞪掉了出來。
歐陽昱卻是知道,這是童昊灌注了內力,傳聞中內力高強者可摘葉飛花傷人,他父親倒是可以做到,除了他父親,他這還是第一次遇到江湖上的頂級高手。歐陽昱一解披風,跳下軍馬,對燕回沉聲下令,“退後十丈。”
燕回不敢有違,牽着歐陽昱的駿馬,真的後退十丈,與那些趕來的金甲衛並肩而立,眉頭緊鎖地看着前面對恃的兩人。
作者有話要說:
童昊:哼哼,調戲我家徒弟,你問過我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