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恨可以讓人失去理智,從而也會忘了恐懼。
弓箭的確可以殺人,但趙烺一夥只有三個。
“只要跑的夠快,弓箭就追不上我。只要將他們殺了,惡魔就會消滅!”
眼下的民衆都是這麼想的,奔跑起來又快了很多。
二十來米遠的距離,也就是幾秒鐘的時間。
李廣長弓搭上利箭指向前方,道:“烺哥退後,我就不信他們不怕死!”
“這些人心中只剩下仇恨,怕是真的不怕死!”
自這這些民衆出現,趙烺就一直在仔細觀察着他們。
他們臉頰上還殘留着淚水,眼中的憤恨也沒有絲毫作爲的成分。貝熙業吃小孩的事情肯定是假,但那些小孩的死恐怕是真的。
戰亂紛飛的民國亂世,或許恐懼真的能讓人頭顱低,垂麻木度日。但如果親人受了傷害,這些人殘留的血性還是會就此激發。
趙烺將李廣手上長弓推了回去,嘆道:“這些民衆雖然愚昧,但卻不至於殺死他們!”
李廣將長弓收回,走前一步護在趙烺跟秀秀身前,道:“那烺哥你說怎麼辦?”
“只是一些民衆而已,打散就好了,別傷着他們!”
趙烺話剛說完,李廣已惡狠狠地撲了上去。
一干民衆揮舞着手中農具不斷向李廣揮舞,只是眼前的人兒卻像水中的游魚一般不斷在他們中間遊走,連李廣的衣角都摸不到。
李廣提氣凝神,人羣遊走間時不時在他們身上拍打推拉幾下,十來分鐘之後,眼前這些民衆除了那個見勢不妙早已溜到最後面的中年男子,竟然呼呼啦啦地倒了一地。
李廣得了趙烺的吩咐,下手自有分寸,因此這些人只是暫時失去了反擊能力,坐在地上哎吆呼疼罷了。
中年男子嚇的渾身哆嗦死命狂奔,只是卻聽身邊“呼”地一聲,一道人影閃過,他便重重地撞到一人身上。
“哎吆……”
中年男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大聲呼痛,他嚇的鼻涕眼淚流了一地,纔剛剛爬起就趕忙跪在地上痛呼道:“好漢饒命啊,不要殺我啊,我們只是要給我們孩子報仇,沒想招惹你們……”
“好了好了,一個大男人的哭哭啼啼的。再說誰跟你說的要殺你了?”
李廣被這中年男子給哭鬧的極爲鬧心。
他看着額前一片通紅的中年男子心中不忍,走上前去本想將他拉起,只是沒成想那人竟然哭喊的更加悽慘起來。
“住手!”
李廣等人還在納悶着這人爲何這般反應,卻見邊上的巷子裡一道威嚴的聲音響起,而後一隊警察吹着哨子舉着長槍衝了出來。
“趙公子,是你?”
“秦署長?”
帶隊的人正是秦戰,他有些納悶地街上散落一地的民衆,又看了看哭的越發兇殘的中年男子,肅聲道:“趙公子,這是怎麼回事?”
“秦署長千萬不要誤會,我來給你說說這邊的事情!”
趙烺將身子讓開,指了指貝熙業道:“這一切的事情都要從這位醫官說起……”
話說了一半,秦戰獲悉貝熙業是法國使館之人後,也讓人去附近電話局確認了一番。
法國使館不一會兒就派人過來將貝熙業接走,開車的還是史密斯武官。
而關於貝熙業免費診療的事蹟,秦戰派人去附近的教堂以及隔壁的幾個街區調查了一番,小半個小時就有了答案。
一切調查清楚,秦戰及趙烺等人心中自然有了答案——這一切都是眼前這些民衆胡攪蠻纏而已。
秦戰本想就此了事,將這些民衆遣散就好。
只是這樣的處理方式卻是惹惱了這些民衆,他們撒潑哭鬧無所不用其及,說他們的孩子不能就這樣白白冤死了。
“兇手,我們需要將兇手找出來,不能讓更多的孩子無辜慘死!”
一干民衆大聲苦鬧,不一會兒就引了不少人過來圍觀。
廣州今天的天氣不錯,因此出行的人就多了些。
趙烺等人所處的地方雖然有些偏僻,但四周還是有一些人的。
沒聽見槍炮聲,只聽見一陣陣越來越大的哭鬧聲,周圍民衆的好奇心頃刻間就提了上來。
法不責衆。
他們三五成羣地圍了過來,好奇地看着趙烺身後的貝熙業,聽着地上那些哀嚎之聲眼神漸漸開始仇恨起來。
洋人是魔鬼,他們吃小孩。
情緒可以傳染,仇恨也是如此。
他們看着貝熙業的眼神越來越兇厲,看起來好像要將他吃了一般。
“退後,都給我退後!”
秦戰指揮着手下的警察揮舞着長槍,四周民衆激憤的表情多了些畏懼,纔好不容易向後退了一些。
“頭疼啊!”
秦戰連日奔波雙眼早已佈滿了血絲。
他使勁揉了揉雙頰,擺出了一個自認爲最和善的表情對着地上不斷哭嚎的民衆,大聲道:“鄉親們,你們的小孩不幸死去了我表示很痛心,我也一定會將兇手找出來給你們一個交代。只是一直這樣哭鬧下去可不行,這樣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秦戰態度緩和了些,地上的民衆卻更加鬧騰了起來。
“兇手就是這個洋人!”
“對,殺了這個洋人給我們主持公道!”
……
一道道喊叫聲頃刻間又響了起來,使得秦戰的臉色當時就極爲難看。
秦戰來此之後,趙烺三人就一直將貝熙業護在中間,安然地等待着秦戰的處理結果。
只是局面發展到現在,卻是他們沒想到的。
李廣看着苦口婆心規勸着那些哭嚎民衆的秦戰,道:“這些所謂的鄉親們明擺着就是蠻不講理,秦署長能行嗎?”
“對啊對啊,這個叔叔氣的鬍子都歪倒一邊了,哥哥我們要不要幫幫他?”
秀秀插腔道。
“放心,秦署長能解決!”
趙烺看了看李廣、秀秀二人,又看了看已經站在原地小半會兒沒說話的秦戰,輕聲道:“廣州城紛爭不斷,要想坐上警察廳省署副署長的位置,秦戰本人肯定是極有手段的。
他左右爲難只是念着鄉里鄉親的不忍下重手罷了,但如果這些人一直胡攪蠻纏下去,那可就說不定了!”
“哥哥說的有道理,那我們還繼續等着吧!”
秀秀話剛說完,一隊警衛持着長槍從後面急行過來,將後面圍觀民衆驅散,牢牢護在趙烺等人身周。
“二少爺,屬下來遲了!”
帶頭的正是嚴寬,他頭髮還在溼漉漉的,被冬日的寒氣凍的都快結成了冰渣。
“阿寬,你們這是……”
趙烺看着身後警衛隊員一個個渾身半溼的樣子,不解道。
“都怪我!”
嚴寬不好意思將額前水滴拂去,道:“我看兄弟們渾身血跡斑斑的,剛好在廠房後面找到了個廢棄的大澡堂,就想着燒些熱水讓兄弟們好好洗個澡。
只是洗了一半之後聽值班警衛說這裡出了狀況,就趕忙趕了過來。
二少爺都是我來遲了……”
“沒事沒事,一點小狀況而已!”
趙烺拍了拍嚴寬肩膀,嚴寬看着趙烺三人無事,才終於放下了心。
他指着秦戰跟地上哀嚎的那些民衆,疑惑道:“二少爺,這裡是什麼情況?”
“一言難盡!”
趙烺簡單將剛纔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邊,嚴寬聽後氣憤道:“一羣愚民!”
趙烺等人在這閒聊,場上的哀嚎以及四周民衆的談論聲卻也越發大了起來。
“我們好苦啊,孩子沒命了,這警察還幫着洋人。苦啊!”
“老天爺啊,你開開眼,老百姓活不下去了!”
“……”
這是地上民衆的哀嚎聲,他們見秦戰的表情越來越不可捉摸,一邊小心地觀察着一邊錘頭頓足不斷哭訴。
“真可憐啊這些人!”
“可不是嘛,我大舅子就是他們村的,聽說死了不少孩子呢!”
“哦?他們是哪個村的?”
“隔壁王莊的!”
“……”
周圍民衆的議論聲也愈發大了起來,而這些議論聲彷彿給了地上哭嚎的民衆更多的勇氣,他們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將靠近了秦戰,抱着他的雙腿哭訴。
“夠了,都給我停下!”
秦戰臉龐已憋的通紅,開始本是心存善念想着給這裡的百姓主持公道。可不成想這些民衆藉着人多的優勢,竟然開始胡攪蠻纏了起來。
心中憤慨,秦戰舉起手槍“砰”地朝天開了一槍,四周頓時頃刻間寂靜了下來。
場上諸人都將目光放在了秦戰身上,其中意味五味陳雜。
“都給我聽着,這個案子我接下來了,三天之內破案!”
秦戰冷冷地掃視了周圍民衆一圈,又看了看地上不做聲的那些村民,將手槍收好,厲聲喝道:“都給我散了,不要在這繼續鬧事!否則就是妨礙公務,不要怪我不顧警民情誼開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