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內鋪有乾草,足夠趙烺與秀秀躺下。
旁邊還晾着幾套毛皮衣服,放着一些吃食,看起來像是經常有人來此。
黑衣人趴在地上側耳傾聽一番,聞聽四周並無任何動靜之後纔來到趙烺二人身邊。
他的目光在趙烺嘴角那一抹血跡上停留少許,神色微鬆道:“阿方你運氣頗好,有了姓萬的一滴精血,倒是省去了我很多麻煩,讓我有足足一天的時間去幫你取一份皮脂了!”
如此看來,這黑衣人倒是認識那萬都統,而至於他爲什麼不將那萬都統殺了取其毛髮,就不是外人所能知曉的了。
黑衣人將趙烺滿是血污的衣服脫下,掏出一份藥膏幫其身上傷口塗滿了之後用紗布纏上,而後從邊上取下一套厚實的毛皮衣服幫趙烺換上。
說來奇怪,也不知是那萬都統的一滴精血起了作用,還是這黑衣人所塗藥膏太過神奇,就過了沒幾分鐘功夫,趙烺本來蒼白如紙的臉上竟多了些許血色。
黑衣人探查了番,後又來到秀秀身邊。
秀秀身上傷口極少,唯有胸前那個血洞仍未癒合,仍在不斷留着鮮血,看起來極爲刺目。
“倒是難爲你這丫頭了!”
黑衣人眼中愧色甚深。
“回去吧!”
一聲輕嘆,黑衣人袖口一翻,一隻銀白色的蠱蟲嗡地一聲飛了出來。
這蠱蟲正是秀秀昏迷之前放出去的那隻,如今得了自由瞬息間便感受到了秀秀氣息,嗡地一聲又沿着她的右手中指指尖鑽了進去。
蠱蟲進入之後,秀秀灰敗的臉色好了一些,黑衣人鬆了口氣,將目光凝聚在她胸前傷口之處。
他幫秀秀傷口周圍稍微清理了一番,將之前所用藥膏全部倒出抹在上面。而後又從懷中取出了另一支瓷瓶,啵地一聲將瓶塞打開。
瓶塞開後,一股濃郁的藥香頃時散了開來。
黑衣人輕輕翻轉瓷瓶,一枚血紅色的藥丸滴溜溜滾落手心。
“三年努力,方從入雲觀得了五枚續命丹。本打算留着給自己用,但丫頭你這麼拼命護我弟弟,給你一枚倒也無妨。”
黑衣人說話的同時輕捏秀秀喉頭,而後趁着她嘴脣張開的瞬間一把將那血色藥丸送了進去。
藥丸入口即化,化爲一股暖流在秀秀血脈遊走。
頃刻之間,秀秀微弱的呼吸漸見平穩,臉色也慢慢開始紅潤了起來。
“總算是把他們從鬼門關救出來了,只是阿方讖毒發作,確是還要去外面走上一趟了。
也罷,是時候出去收點人命債了。
阿方,你等着我,哥哥只需半天就可以帶着皮脂回來幫你續命!”
黑衣人話語剛落便欲出洞,只是看着仍舊昏迷不醒的趙烺二人卻終究是有些不放心。
“乾二兵丁,坤四金甲。五行甲兵術,陣起!”
黑衣人嘴角喃喃自語,右手一支古舊羅盤倏地出現,而後不見其怎麼動作,兩枚銅錢在羅盤上滴溜溜地轉了兩圈,便各自落在洞口與山洞中央。
“嗡、嗡!”
兩道幾不可聞的輕鳴乍起,便見兩道身着金甲手持利矛的兵士虛影一閃而過,而後整個山洞又恢復了正常,彷彿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這甲兵之術出自易經八卦,這天下雖廣但術法凋零大能者甚少,如今能破此陣者寥寥無幾了。
且我所知的那些人大都隱居山林不問世事。
如此一來,有了陣法護佑,這下子我終於放心了!”
黑衣人語落之後就出了山洞,而這山洞自他離開之後便有道道白色霧氣涌現,使得它在這本就雨霧繚繞的山腰上更加隱秘了起來。
雨霧瀰漫,山風漸歇。
山頭萬都統見勢不好扛着昏迷的錦娘早就離開了此地,永寧道餘人更是四散奔逃不知所蹤。
此時已至凌晨四點鐘,距離趙烺二人來此已過了大半個小時。
洞內極爲寂靜,趙烺與秀秀傷勢恢復慢慢進入了夢鄉。
“哥哥,哥哥……你不要走,你等等我,我是阿方啊……”
一道道輕呼聲於洞內響起,打眼一看並無人醒來,卻是趙烺額頭見汗雙手前伸,不知何時入夢竟陷入了夢魘之中。
霧,大霧,伸手不見五指的那種。
趙烺直覺身子輕輕晃盪不知所蹤,身周大霧瀰漫只能隱約看到一個人影。
那人影距離他不遠不近,確是剛好保持五米左右任他怎麼腳下使力都追趕不到。
雖然如此,但一股極爲親近熟悉的感覺隱隱傳來,使得趙烺覺得那就是他的親人。
“哥哥,他肯定是我哥哥,我明明聽見了他的聲音!”
趙烺急聲呼喊許久,那人似乎聽見了他的聲音身子稍稍頓了一下。
“哥哥,等等我!”
心中一喜,趙烺不禁加快了腳步,可是就在他要追上那人時,卻見半空一道羅盤虛影浮現,這片天地頓時雲霧繚繞洶涌翻騰,使得趙烺眼前一陣光影流轉,竟是什麼都看不清了。
“哥哥……”
趙烺疾呼出口,身周光影變幻間一陣厲風閃過,確是猛然間大霧散盡復歸入夜色之中。
“這……是在哪裡?”
眼前是如墨般的夜幕,腳下便是碎石枯草,身後數步卻是一片深不見底的懸崖峭壁。
夜色雖深,但趙烺右眼幽光閃現間卻看的極爲清楚。
他打量片刻猛然驚醒道:“這……這不是我跟秀秀昏迷前的懸崖嗎?我怎麼會又來到了這個地方?”
聲音似卡在喉嚨,怎麼都出不了口腔。
趙烺心中疑惑,卻聽兩道急促的腳步聲迅速向這疾馳而來。
“嗯,什麼人?”
趙烺身子一頓還沒怎麼使力,也就心念一動間竟然倏地就來到了邊上一塊巨巖之後。
“這……難道我已經死了?不然身體爲何輕飄飄的好像沒有任何重量?”
趙烺心頭大惑還沒來的及探明究竟,兩道一大一小的身影便迅速出現在他眼簾。
“這……這怎麼可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趙烺心神俱震,驚的眼睛瞪的溜圓一個字都再說不出來。
不爲別的,只因此時這二人竟是秀秀與他自己。
這二人渾身雖然滿是鮮血,就連面目上也落的全都是血污,但趙烺不需細看,只需稍稍打量便能認的清楚。
“難道是我死後回顧臨死之境?”
趙烺心頭髮涼,只能硬着頭皮繼續看下去。
眼前的自己讖毒爆發全身抽搐意識恍惚,其痛苦猙獰的表情就是此時看來也讓人揪心無比。
再觀秀秀,確是胸前血液流淌臉色慘白,眼見着生命力快速流失也快死去。
此時直觀的回溯之前險境,趙烺才真切明白了秀秀爲了護他付出的到底是什麼。
那是無比珍貴的生命!
秀秀俯在趙烺身邊輕聲安慰,卻聞兩道腳步聲又在不遠處接連響起。
趙烺知道,這必是追擊而來的萬都統與錦娘二人。
接下來的事情一直照着既定的情節發生,秀秀刺破中指放出名爲小白的蠱蟲,口中直念着“去找圓主搭救我們!”。
也就是這時候,趙烺才終於完全確定了秀秀此時所求援的,正是自己的哥哥趙煥,他的小名正是趙圓。
趙烺心中疑惑,萬都統二人卻已近前。
至此時刻,懸崖邊的自己與秀秀早已陷入昏迷之中。
萬都統二人一番討價還價趙烺沒有在意。但對於他所說之秘聞趙烺倒頗感興趣。
只是事到最後,趙烺頭髮被全部割光,與秀秀二人眼見着馬上就要死去,卻也沒見蠱蟲所搬救兵前來。
錦娘將趙烺毛髮珍重地塞進口袋,依偎到萬都統身前,嬌聲道:“這二人身居異術,如今就算去了大半條性命,帶回去煉製成傀儡之後也要比起旁人要厲害很多。
都統意下如何?”
“小娘子莫要因小失大,這二人身份特殊一旦暴露了身份,那可說是一場天大的禍患。”
“都統的意思是?”
“毀屍滅跡!”
萬都統目光一寒一腳一個將秀秀二人踢入懸崖,而後摟着錦娘大笑着離開了這裡。
“原來,我是讖毒爆發重傷之後摔入懸崖而死的嗎?”
“前面都說對了,但你沒有跌入懸崖,你也沒死!”
趙烺心中自語剛落,便聞一道聲音倏地在他耳邊響起。
“誰?”
趙烺一聲驚喝擡頭細看,卻見一個身着夜行衣的蒙面人提着兩個人頭站在他面前。
“哥,是你嗎?”
那人雖然蒙着面孔,但其聲音乃至身形他卻熟悉無比,正是那個自小疼他護他的哥哥。
“阿方,還是被你看出來了。”
黑衣人一聲苦笑,將兩枚人頭扔到趙烺腳下。
趙烺低頭一看,確是那萬都統與錦娘二人。
二人神色驚恐面有不甘,趙烺雖覺暢快但卻隱隱覺得有些不對。
“空氣中一點血腥味都沒有,周遭場景看起來真實,但卻總給人一種虛幻的感覺。
莫非,我如今身在夢中?”
趙烺心頭一亮,卻見黑衣人似已看了出來,大笑道:“阿方真聰明,什麼都瞞不過你的眼睛!”
“哥哥,真的是你!”
趙烺臉色欣喜向前衝去,卻見黑衣人身周羅盤虛影浮現倏地後退,瞬息間便退到了十米開外。
“哥哥,等等我!”
趙烺奮力前衝,二人之間距離卻是絲毫沒有拉近絲毫。
許久之後,趙烺許是累了,喘着粗氣彎腰歇息,黑衣人也在同時停身等待。
“哥哥,你爲什麼不肯見我?哪怕是在夢中,你也蒙着面目不願示人?”
“阿方,現在還不是我們兄弟相見的時候。”
“那要到等到什麼時候?”
“到了時候你自然會明白。”
“那哥哥你此時爲何入我夢境?”
“阿方,哥哥只想告訴你,亂世生存一定不能有任何婦人之仁,不然我若是不及時趕到,你與秀秀就是剛纔那個屍骨無存的下場。
且記,且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