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烺雖然不知道秀秀爲何一直對王媽這麼冷漠,見着這突然冷下來的氣氛,還是適時的站了出來,說道:“過了前面那條大街就是六國飯店,今天大家難得出來一次,我帶你們去吃頓好的。”
“哇,趙烺哥哥你真好!”
秀秀聽到趙烺所說,緊繃着的小臉散了開來,恢復了笑顏。這孩子,想來之前在深山裡也是苦過的。
王媽那尷尬的神色淡下去了些,而李廣眼見着秀秀那開心的樣子,心中雖然仍舊有些擔憂,但尋思了一番也沒有再說什麼。
一行幾人以趙烺爲首,順着這熙熙攘攘的人流,十幾分鍾後終於來到了六國飯店裡面。
六國飯店是英國一個著名的建築設計師設計,整體佈局爲洛可可風格,極爲典雅洋氣,是京城一些上層人士跟各國公使經常前來就餐的地方。
來到六國飯店,下面兩層已經滿了。
而最上面兩層是招待一些京城名貴跟公使的專用樓層,只有身份達到一定層面的人才能上去。
接待的侍應生開始眼見着一行人提着大包小包的包裹進來,本想要阻攔,只是當他看清走在最前面的是趙家的二少爺後,連忙躬着身子道了聲“趙二少爺好”,然後將趙烺一行帶到了樓上第三層一個靠窗的位置。
六國飯店三層位置除了兩桌金髮碧眼的洋人,此時也就趙烺他們。
那兩桌洋人眼見着趙烺他們,以爲趙烺他們這邊聽不懂英語,不時的指指點點的低聲說着一些刺耳的話語。
趙烺見狀,心裡頗爲來氣。
他本來想着狠狠教訓那幾個洋人一番,可是仔細想想,如今自己身染麻煩,若是一個不注意再招惹了洋人,那對於如今身在權力漩渦的趙家來說,可說是一個不小的麻煩。
想了一想,趙烺就當那些人在犬吠一樣,不再去聽他們那些嘲諷的低語了。
其實如今這局勢,因着大部分的軍閥都想爭取國外勢力相助,然後極力去巴結的緣故,所以導致瞭如今的洋人在中華這片地面是越來越囂張,絲毫都沒有一點收斂的意思。
即便如此,還有好多沒有骨氣的國人恬不知恥的去看那些洋人的嘴臉行事,真是毫無國格。
對於他們這種數典忘宗的行爲,趙烺心裡無奈,但也沒有辦法。
樹立民族自信心,靠的不僅是洋槍洋炮,還有作爲一個民族的自尊以及文化信仰。
如今大部分愚昧的國民,因爲自甲午戰爭失敗以來所受的屈辱,心中的信仰已經漸漸泯滅匿盡了。
趙烺需要做的,就是先將民衆已經根植在思想中的迷信觀念破除,而後通過進步言論以及科學知識,讓他們真正的認識到這個風雲跌宕的新世界,從根本上建立屬於自己民族的信仰以及自信心。
這條路無比艱辛漫長,但身爲一個炎黃子孫,看着中華大地如今滿目瘡痍的樣子,若是不去拼盡全力做點什麼,趙烺覺得心裡肯定會日夜備受煎熬,難受萬分。
思緒的同時,伴着一陣陣的菜香,一個侍應生推着餐車向着趙烺等人緩緩走來。
“哇,好香啊!”
秀秀開心的站起身子,垂涎的看着那餐車上的佳餚。
趙烺輕笑着摸了摸秀秀的腦袋,示意她先坐下來,別讓菜汁淋到了自己身上。
隨着那侍應生的接近,撲鼻的菜香更是濃郁,引得趙烺也是止不住的深嗅了幾下。
只是當他將目光從那菜餚上轉移到那侍應生的臉龐時,卻感覺頗有些奇怪的自語道:“六國飯店我也來了那麼多次了,今天這個侍應生怎麼從來沒有見過呢?”
“咕嚕……咕嚕……”
餐車緩緩行駛,此時距離趙烺他們就只有五米不到的距離了。
就在此時,那侍應生一直掩在餐布里的右手邊上,卻猛地有一道寒光隨着射進來的陽光泛起。
“二少爺,小心!”
李廣此時警覺不對,身子一閃擋在了趙烺身前。
說是遲那時快,那侍應生猛地站定身子目露兇光,右手一翻一柄烏油油的手槍就對準了趙烺眉心。
“砰!”
此時只聽一聲刺耳的槍響,慌亂奔逃的那兩桌洋人驚魂不定,回過神來,如今所見倒下去的竟是剛纔那侍應生。
“嚇……嚇死我了!”
王媽心有餘悸的拍着胸口,看着李廣右手心那冒着青煙的勃朗寧,拍着胸口說道。
“李廣,你沒事吧?”
趙烺此時也反應了過來,趕忙站起身子擔憂的看着李廣。
“沒事,他的槍,沒我的快!”
李廣淡然一笑,冷冷的看了眼那侍應生額頭上的血洞,環視了下四周,眼見如今這三樓再無旁人,纔將勃朗寧收了回來。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趙烺仔細檢查了會兒,眼見着李廣身上沒有任何的血跡出現,才終於放下了心。
他一臉嚴肅的看着倒在血泊裡的那個侍應生,沉聲說道:“看來當局有人真的坐不住了,恨不能除我後快!”
這出門買禦寒的衣物也只是臨時的決定,趙烺沒有想到這消息這麼快就被放出去了。
而要想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在六國飯店安排下如此周密的計劃,看來只有一直將自己當做心中刺眼中釘的北洋**才能做到了。
“蹬蹬瞪……”
此時說來話長,其實從那侍應生出手到李廣反擊也就幾個呼吸的功夫。
而剛纔自進入六國飯店後,就一直守在樓梯口那裡的嚴寬二人,也終於順着樓梯狂奔了上來。
嚴寬撥開了從四樓奔逃下來的人羣,面色陰沉的而又極爲愧疚的來到趙烺身邊,說道:“二少爺遇襲,嚴寬罪責難逃,請二少爺責罰!”
“這不是沒事嗎……”
趙烺無奈的拍了拍嚴寬的肩膀,來到了那倒在血泊中的侍應生,眼見着他那已經全無光彩的眼眸說道。
“總之這都是卑職的失職,嚴寬用自己性命擔保,以後一定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了。”
“唉,好吧。”
想想以前小時候跟嚴寬行同兄弟的模樣,再看看如今他二少爺長二少爺短的,,趙烺心裡有些堵的慌,但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這就是周樹人所說的“可悲的障壁”吧。
趙烺只能重重的拍了拍嚴寬肩膀,帶着衆人向樓下走去。
剛至樓下,見着的就是一個肚子滾圓,邁着小步擦着冷汗的中年男子。
這中年男子正是這六國飯店的掌櫃,他顫巍巍的走到趙烺身邊,彎着腰賠罪道:“趙二少爺來飯店吃飯是鄙人的榮幸,只是沒想到竟然有奸邪小人來此作惡,是在是讓人痛心疾首,極爲髮指……”
“好了,知道跟你們飯店沒關係。但槍擊事件發生在六國飯店這麼敏感的地方,我想京城警備司自是會徹查下去,給各方一個交代。
有什麼想說的你跟以後前來的警官說吧,我累了,要回去休息了。”
“二少爺可一定要在總長那裡給我們說說好話啊,我們六國飯店真的是冤枉的。”
中年老闆說話的同時,身子湊近了些將幾張匯通商行的銀票塞了過來。
趙烺見狀啞然道:“你覺得我們趙家缺錢嗎?”
“這……”
中年老闆乾笑了一聲,而後向後面招呼道:“給二少爺打包幾份我們飯店招牌的飯菜,讓二少爺帶回去吃……”
“可別了!”
趙烺擺了擺手拒絕道:“誰知道你這東西里有沒有毒,我可是不敢再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了。”
言說至此,趙烺便帶着李廣一行人向着家的地方趕去。
一路之上,倒是頗爲平靜。
肚子雖然此刻一直咕咕叫着,但王媽說回家裡燒菜才安全,所以衆人也沒有在外面吃東西的心思,加快着腳步走着。
時間一點點過去,差不多二十來分鐘後,青磚綠瓦映着的院門已經近在眼前。
李廣跟嚴寬等人查看了下四周,眼見着沒有什麼異常,示意之後趙烺繼續向前。
趙烺走到前面,正要去開門,卻是突然發現他脖子上掛着的觀音掛墜竟然不見了。
“掛墜!”
趙烺驚呼一聲就回轉身子向着來路返回,只因這掛墜是他母親臨死前留給他的東西,有着非比尋常的意義。
一道溫潤的綠意靜靜的躺在距離身後五十來米的路面上,趙烺一陣欣喜加緊着步子向那掛墜行去。
而李廣等人心頭疑惑,但問了幾聲趙烺嘴裡一直唸叨着掛墜,沒有回答,他們便跟着趙烺一起向後面行去。
“轟隆!”
只是就在此時,院門口一聲巨響響起,而後一股巨浪翻涌騰起,狠狠將此行的幾人掀翻,“嘭咚”幾聲落在了大街上。
“嗡嗡嗡……”
趙烺趴在地上,努力的晃了晃腦袋,耳朵裡自那爆炸聲後一直沒有停歇過的嘶鳴聲才停了下來。
他深吸了幾口氣,看着此時被炸的一片狼藉的院子,又看了看此時一個個站起身子虛晃着腦袋的李廣幾人,沉聲問道:“大家都沒事吧?”
“沒事,幸虧距離遠,只是被震的胸口發悶,耳朵有些難受。”
李廣將落在一邊的長弓跟勃朗寧撿起來,凝神警惕着周圍的情況。
秀秀跟王媽也搖了搖頭,趙烺心裡才放心了些。
而這個時候,散落在周邊的便衣警察也在臉色鐵青的嚴寬的指揮下,慢慢向那硝煙瀰漫的院子圍了過去。
片刻之後,嚴寬拿着一個已經被燒焦的鐵質裝置走到趙烺的面前說道:“這是德國最新研製的一種定時**,威力極其恐怖,若不是我們剛纔離開了院門二十來米的距離,怕是全部要死在這裡了。”
“定時**!”
趙烺倒吸一口涼氣,沒有想到當局如今已經喪心病狂到這種地步了。
一波波的暗殺向他而來,事態也逐漸升級,趙烺知道自己此前恐怕是低估了北洋**想要除掉自己的決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