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章

夜之囈 212章 夜殘 UC 網 穿越 和 晉江穿越文

我說:“你以誰的立場在問我?是神,還是殤?”

神說:“都是。我們本來就是一體的。”

我支着臉頰,慢慢地說:“那不一樣。如果你是神,我願意告訴你我愛殤。如果你是殤,我卻會告訴你我不愛你,一點都不愛。”

神走過來伸手捏了捏我耳垂,說:“居然還沒有在路西斐爾面前坦率。”

我說:“對殤,我絕不會說愛。你早該知道了。”如果說了,就會被吞噬。這種恐懼留在我內心,甚至隨着靈魂的轉移肉體的變化也依然無法動搖。他下了詛咒,又或者是嚴厲的魔法,讓我記得他的毒性,害怕上癮又渴望靠近。

神低頭,親吻我,方式太熟悉。我回應他,他輕輕咬了咬我的嘴脣才離開。然後他說:“就是因爲這樣,你才爲我所愛,而我才把願意把希望放在你身上。”

希望這個詞,我已經不在期盼。它就像一個爛在記憶角落的果實,沒有重拾的可能,也沒有破土萌芽的未來。對於血族來說如此,對於我來說更是如此。“那,就讓我實現你的願望好了。”同時也是殤的願望。就算那是毀滅世界的期待,我也會努力達成。人類繁衍的希望成爲血族的事實,本來就足以讓世界消失得無影無蹤。

神說:“我要把你寄宿的鏈子送給路西斐爾保管,但是我許你可以自由出入的能力。”

我點頭。羅騰或許更希望得到它。但是我希望他遺忘。

漫長的記憶和絕望的感情,有一個路西斐爾體會就足夠了。

我問神:“如果我感到我的靈魂能力在消退,那寶石還能困住我多久?”

神說:“無論作爲天使、人類還是血族,地獄都不是你能長久存在之地。因此,當路西斐爾墮天之日,就是你的靈魂脫離之時。”

我捏着手指計算還有多久,神摸了摸我的臉孔:“你會進入人界,忘記這一世的回憶。經歷很多事情,然後等待復活的那一天。當然,你還會遇到殤,愛上他又被他利用。你會再次回到路西斐爾身邊,就如同你現在的記憶一樣。”

“聽起來真久遠。”我躺在長椅上,枕着他的膝蓋。垂落在肩膀旁的銀白色髮絲雲霧一般,我覺得刺眼所以閉上眼睛。我說:“不過,我想念德庫拉。”

有些恣意的笑聲就在耳畔響起。我不敢睜眼,聽到他說:“我也想念。殘……”

第二日的天使長會議,神親自點麥塔特隆繼承拉結爾的位置,以智天使的位階暫代智天使長之職。我正歪坐在地上,趴在神的膝蓋上,他的左手捋順我的頭髮。動作緩慢平和。我的角度可以看到神的右手穿過幕簾,將原本吊在我額頭的鏈子交給了路西斐爾。

他接過後露出更緩慢平和的微笑。炫目短暫,一如神的溫柔。

我在他身邊的日子多了起來,所以可以看到彌賽亞每日都在光耀殿停留。路西斐爾對他毫不留意,就像面對空無。彌賽亞命人將光耀殿院落中的鳶尾全部拔掉,換成濃烈顏色的花朵。任何能讓路西想起我的物品都被粉碎。就連當日我曾經睡過牀榻,吃過飯的桌子都被丟了出去。路西斐爾的臥室也重新裝飾一番。整個光耀殿沒有一絲紫色的痕跡,就像拉結爾這個天使從未有過。彌賽亞讓別西卜給路西找其他天使侍寢,路西斐爾連一點阻止的意思都沒有,也絲毫不在意神子在自己的地方指手畫腳。送上牀,他就接受。沒有處子不處子的規矩,也不看那人的樣貌。整日飄蕩在臥室的百合香粉的味道,還有頹靡的氣息再次瀰漫在光耀殿中。我坐在窗臺上,晃着腳看外面的霞光。背後響的是淺淺的呻吟和鬱郁索索的抖動。路西斐爾沒有任何聲音,只有另一個天使不斷高昂的叫聲。我想,大概是已經習慣了看這樣的場景,就算他牀上沒有幕簾,我也不會皺一皺眉毛。

沒有一個天使能在他牀上留到第二天。當情事結束,不管是誰都必須在路西沐浴結束前離開。路西斐爾也連衣服都沒有脫去,因爲那個鏈子一直掛在他的脖子上。不單單是現在,不管墮落地獄,還是封入冰湖都不曾摘下。那以後很少有人看到路西的領口解開,細密的布料總是嚴密扣住的鎖骨和皮膚。頸項間盛開的海藍就是他的禁地,任何人不許窺視。他用怎樣的心情在醒來更衣時輕觸它,還得面對滿牀的狼藉。我心想如果換作是我,那墜子縱然冰冷也必如火鉗一般時時灼燒我的皮膚,直到潰爛致死。

路西斐爾的隔絕和冷漠日漸恢復,看起來似乎如彌賽亞所願,忘記了過去。但在自己的睡夢中,卻不自覺的撫上胸前的薄涼。手指死死的攥住胸前的衣料,甚至要將它撕爛。我坐在他身旁,卻無法觸碰他。拉結爾這個名字就是路西斐爾心頭最隱秘的傷口,已經腐蝕得永遠無法癒合。

終於有一日,彌賽亞收回治癒一般的笑臉,站在路西斐爾面前:“你還要我怎麼樣?”

路西斐爾手中的筆沒有任何停頓,說:“我沒有需要你做什麼。”

彌賽亞說:“你爲什麼不肯忘記過去?”

路西斐爾停下,然後擡眼說:“你在說什麼?”

“你活在自己的回憶中,已經不願回來了嗎?”彌賽亞的聲音聽起來難得的悲涼:“在沒有他之前,你只願看我。”順着他的視線,我也看着路西斐爾。

只見絕美的臉忽然綻放美妙的微笑:“你在說誰?彌賽亞。”

別西卜遞上另一份文書,說:“神子殿下大概只是在學習戲劇吧。”

彌賽亞愣了一會,然後點了點頭:“嗯,我回水晶殿了。路西。”他轉身時似乎眼睛很閃亮。我沒有追着他出去,所以不知道彌賽亞究竟有沒有流淚。

別西卜說:“猊下。貝利亞還是繼續忽略命令,不肯出現在天使長會議上。”

路西斐爾說:“以我的名義再送一次警告。如果他還不來,就要兩隻羽翼當作回信。”

兩隻羽翼……意味着從上階天使降爲中階天使。別西卜似乎還有擔心,猶豫了一下說:“這件事用不用請示神?”

路西斐爾說:“不需要。這是熾天使長的權限。”頓了頓,他說:“讓麥塔特隆來見我。”

對於麥塔特隆,我一點都不擔心。他生來就有神的寵愛,困難只是試煉,痛苦不過磨礪。身上單調的灰色裹身長袍只是襯托日漸邪魅的容貌,舉手投足的性感氣息足以讓所有天使失神。天界都在傳說他的靈光已經耀眼到超越光耀晨星。當日和拉結爾的傳聞也隱沒在更輝煌的光芒之下。可是明明性感的要命,卻用潔身自好的品行讓任何人不敢靠近。沒有牀伴,不找情人。日日沉迷於天界史和魔法書,再不然就是完成智天使長應盡的職責。我聽到這個傳言的時候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孩子在我面前**一如血族,我曾毫不猶豫的相信他會把牀事當作吃飯一樣平常。所以他很快就晉升爲熾天使,儀式是路西斐爾完成的。

路西斐爾遞給站在自己面前的麥塔特隆一本書,說:“這是光明魔法。全天界只有我有,也只有我可以用。”那本並不厚的紙卷記載的是魔法究極的秘密。

麥塔特隆沒有接,歪着腦袋說:“那你給我做什麼?”

“我要你學會它。”路西斐爾把書丟過去:“神也是這個意思。”

“因爲我是未來的天界宰相?還是因爲我是拉結爾的孩子?”我聽到他蠻不講理的詢問,輕笑這孩子還是和以前一樣的敏銳。

路西斐爾平靜的說:“因爲我討厭你。”我第一次聽他這樣說。路西很少表明厭惡的感情,應該說他對除了我以外的其他人,感情都少得可憐。

麥塔特隆翹着猩紅的嘴脣:“我不是你的孩子,而且還總是想爬他的牀。呵呵,光耀晨星就只會遷怒於我,明明在他面前從不生氣。”

“我只是討厭他的孩子。”路西斐爾沒有說更明確的原因,接下去就忽略這個話題,專心的將光明魔法教給麥塔特隆。

那天晚上,被送來當作侍寢對象的天使,居然是麥塔特隆。我開始明白路西斐爾討厭他的意思。就算在彌賽亞面前假意遺忘,卻無法毫無顧忌的拉着麥塔特隆上牀。笑着站在門口的彌賽亞,讓臥室內一下就沉靜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路西斐爾說:“麥塔特隆,你先離開這裡。”

身上只披着一條銀色牀單的人做了個鬼臉,就快速的離開了臥室。不用問,我也知道,麥塔特隆因爲下午的對話在鬧脾氣,所以才配合了彌賽亞的舉動。麥塔特隆不明白爲什麼路西斐爾要執意讓他學光明魔法,又說原因是厭惡。其實不過因爲已經無法忍耐的人,終究要離開這裡而已。光耀晨星的身份和榮耀成爲他桎梏,讓他不得不在這種時候還留在這裡,面對彌賽亞和神。讓麥塔特隆承擔這份責任的日子越早到來,對路西來說解脫的越早。

路西斐爾說:“彌賽亞。這麼多年你的願望只有一個。”

原本停在門口的神子走向牀邊,反而沒有路西的衣袍整齊。他笑着開口:“那時我這真的以爲你忘記了。可是在我叫你的路西的時候,你絲毫沒有反駁。你說的沒錯,我多年的願望只有一個。雷伊說我愛你……或許是吧。”

“要上牀還是怎樣隨便你。你也知如今,我對這些都不在乎。”雖然語氣中並沒有異樣,但是話語卻透露濃濃的疲倦。策動墮天需要時間,何況要隱瞞彌賽亞。神曾說,其實墮天之時,是路西斐爾自己放棄了獲勝的可能。他帶走了幾乎全部熾天使,大部分都是天使長,勝算極大。神與神子都沒有出現的情況下,有六分之五神力的路西居然輸給了羅騰的副官,這簡直不可能。

彌賽亞說:“你……是要離開了嗎?”

路西斐爾不說話,只是用蔚藍的眼眸看着他。彌賽亞拉斷牀簾的繩索,金色的簾障隔斷我的視線。這一次我沒有留在光耀殿。儘管遠離那塊石頭會讓我的記憶日漸式微,卻依然無法阻止我逃離的腳步。倘若瑪門的出現真是彌賽亞強迫路西的,我還覺得沒有那麼失望。可是路西斐爾到底在做什麼?好像還沒有走出多遠,我已經來到了淨火天。神拉住我,然後把我攬到懷裡。看來是用了時空魔法,讓我直接到達這裡。神身上的炙熱對靈體的我來說,只算溫暖。我不看他的臉,笑着,聲音卻被悶悶的阻斷在他的手臂中:“如果這也是你的安排,我必定恨你。”

神說:“你也爲了其他目的和貝利亞做過。”

我啞笑,那一次的確讓路西很生氣:“那是彌補,而且並沒有留下孩子。”

神說:“他不過是給自己一個墮天的動機和可能,讓彌賽亞無法阻止他。彌賽亞比他的地位高,若不是有了瑪門,路西斐爾是不會那麼容易控制他的心情和舉動。這一場戰鬥,瑪門是路西斐爾的底牌。因此,他纔是勝者。”

憑藉還未誕生的孩子,才讓神子退卻了嗎?我說:“可是真正的原因還是你的安排。”

神撫着我的脊骨,那裡的形狀被反覆勾勒。他說:“你並不是第一天開始恨我了。”

“但似乎從未像現在這樣。”恨意是隨着愛意蔓延的。我越心疼路西,就越不滿神的行爲。只是無能爲力,甚至連留在他身邊的勇氣都失去了。

“你嘗過的痛苦,也應該讓他嘗試一下。”

“你的興趣?”

“不。是殤的。”

“果然。”

“還有,只要我仔細去看,是可以窺視他隱秘的內心。這其實也是路西斐爾的願望。只是他藏得很深,而且連自己也沒有清楚的注意到。”

“爲什麼?”

“因爲有瑪門,你反而會更愛他。”

我回到路西身邊時,已經看不出任何痕跡。他的沉默是冰牆,是業火,是割斷與天界聯繫的屏障。

轉眼又是多少年。天神右翼、光耀晨星、能夠窺視至善、並擁有六分之五神力的天界第一天使路西斐爾,率領天界三分之一天使共一億三千三百三十三萬三千三百六十九反叛天界。先鋒爲原力天使長貝利亞、原能天使長羅騰和界門守衛長薩麥爾。另,熾天使長副官別西卜、主天使長多瑪、座天使長塞利爾等紛紛追隨。神與神子均未曾在戰場出現,由智天使長麥塔特隆率領天使軍團抵抗,前鋒爲原能天使長副官米迦勒、智天使長副官加百列和原座天使長副官烏利爾。最後一戰,米迦勒將神賜予的聖劍刺入路西斐爾左胸,使其墜落九天九夜直至地獄,從而結束了第四次天界大戰。他墜落的時候,是看着我微笑的。儘管我不知道他怎麼會忽然能夠看到我。

麥塔特隆取代路西斐爾原本的一切榮譽和地位。其他各位階天使,均順次晉升一級官階。神子日漸沉默,並自己請求下人界解救人類苦難,從此一去不回。麥塔特隆被喻爲“小耶和華”、“神之面”、“光之君主”。神則隱到更深的幕後,不再親見天使長,而由麥塔特隆負責傳達各種命令。又有天使傳聞,神早已離開天界。

可是我想,神不過是覺得累了。就連我,也覺得睏倦不堪。

“爲什麼我在地獄看到的路西只有四隻羽翼?”

“有天使生下的孩子,羽翼是父母共同賦予的。它的數目近似爲父母雙方的平均。瑪門是神子的孩子。因爲神子沒有羽翼,所以瑪門背上的那對翅膀,只能由路西斐爾給予。”

瑪門是生生的從他背上破肉而出,帶走了一對曾經至尊榮耀的羽翼。毀掉翅膀的疼痛,在我腦海中不停的悲鳴。只是想,我都覺得痛不欲生。瑪門誕生的時候,路西斐爾卻連一絲聲音都沒有,周身的血跡和四周的霧瘴將他身上的光彩統統染遍黑暗。他的手緊緊握着胸前的寶石,卻已經沒有能力阻止。不斷侵蝕的黑暗讓我的靈力終於消耗到極點,再也無法維持完整的思緒。悠揚的遺忘河夜曲迴盪在耳邊,還有妖嬈的曼珠沙華不斷搖曳,似乎在召喚我回到他身邊。似乎感到一絲寒冷的溼意,心想他終究是違背和我的誓言。在我的靈體從路西胸前的墜子中脫離的同時,他也走進了科奇土斯湖。

我閉眼:“神。我想我要睡了。”

神的微笑比星光還靜謐:“晚安。我的孩子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