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思
“多瑪，你認爲我該馬上回去嗎？”我笑着看他。
多瑪沉默了多久，我就看他多久。之後，他才說：“這件事我無法替您決定。”
我說：“他連路西斐爾都不見，那我回去也不會有不同的結果。神想做什麼，更不是我們能決定的。除非有連路西斐爾都無法處理的事出現。”
多瑪好像鬆了一口氣，說：“那大概不會有那麼一天。”
我說：“我也這麼希望。”
多瑪離開的時候，我也跟着他一起出門。在門口正遇上哈斯麥爾，他先看了我一眼，然後就去看多瑪。多瑪對於那種挑釁的眼神一直都沒有什麼反應，只是平靜的看他。我太瞭解多瑪的那種毫無波瀾的感覺，被他看着，會有一種已經死去的感覺，彷彿他看着的自己根本沒有呼吸。普通天使被他盯一眼就會覺得有些顫抖，哈斯麥爾居然可以和他對視良久。
“多瑪殿下。”他還是行禮了。
多瑪點頭算是示意自己聽見了，然後轉頭對我說：“我先回去了，你自己留心。”
我只得給他一個微笑。
多瑪離開，哈斯麥爾長出一口氣。我的微笑變成無聲大笑。他還是被多瑪嚇到了吧？看我大笑，哈斯麥爾要衝過來，薩多基爾一臉爲難的拉住他。
“誰讓你要挑戰多瑪殿下的。”我愉快的說。
哈斯麥爾哼了一聲，說：“不就是主天使長嗎。”
“嗯。你說對了，不就是個主天使長嗎？”我望天的樣子肯定很討人厭，要不哈斯麥爾的表情怎麼那麼咬牙切齒那？“哈斯麥爾你還需要多努力才行。”
哈斯麥爾說：“反正我肯定比你更早晉升上去，你就等着看吧。”
晉升？我再晉升就得和神平起平坐了，我當然不可能晉升了。於是笑得出聲：“好好，你肯定比我早。”
哈斯麥爾好像真的生氣了，轉身就走。
薩多基爾嘆了口氣：“他會當真的。”
我眯着眼笑道：“他本來就很努力。”
薩多基爾說：“你說的，他會格外當真。”
這什麼意思？我說：“當真不是更好？”
薩多基爾無能爲力似的搖了搖頭，然後追哈斯麥爾去了。
我假裝受傷還沒到需要歸隊的時候，這兩個人又不知所蹤，所以我就自己去了黑森林。我以爲只要我單獨出現，阿斯莫德或許就會冒出來。可是我在黑森林轉了許久都不曾感受到他的氣息。反而是因爲我刻意釋放出自己的味道，讓黑森林中的低等魔獸都不敢出沒了。
我覺得很無聊，就回去自己房間。
一進門，就看到哈斯麥爾。
他進我的房間跟進自己的差不多，完全不需要打招呼似的。我越發覺得自己教育失敗，怎麼他的禮儀程度糟糕到這樣。
“你怎麼來了？”我進屋，拿手巾擦了擦臉。黑森林的味道實在太濃重。
哈斯麥爾倒是很直接，一開口便說：“你是不是喜歡多瑪？”
看看，連殿下兩個字都不加了。不過這問題倒讓我奇怪了，我喜歡多瑪？多瑪是挺有趣的，應該也算是喜歡吧，不然我也不會讓他當主天使長。
“嗯。挺喜歡。”
“他哪裡好？”
多瑪是長得有點陰沉，但做事卻很是穩妥。交給他做的事根本不用我擔心，而且忠誠，耐心，公正，敏感。挺多優點。我想了想，作爲多瑪的屬下，我應該說：“多瑪殿下很公平正直。”
哈斯麥爾說：“就這兩樣？”
“當然還有別的。不過你問這個做什麼？”
哈斯麥爾說：“只是這樣你喜歡他什麼？很多天使都做得到這兩點。”
我根本弄不明白他說這些的意圖，於是直接問他：“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覺得你很期待他來看你，所以你應該是很喜歡他吧。他一來你就很高興。”
我想知道天界怎麼樣了，當然希望他來。不過哈斯麥爾這算是給我解釋嗎？我更疑惑的看他。“哈斯麥爾，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不然你讓薩多基爾來跟我說？”我還是和薩多基爾比較有共同語言。
哈斯麥爾又鬱悶了，他一鬱悶就在屋裡走來走去，把我的腦袋都晃昏了。
“停。你別晃了。”我揉了揉額頭，說。
哈斯麥爾走到我跟前，低頭看我，說：“那你喜歡我嗎？”
他抿起嘴脣來，讓我意識到這問題他很認真，認真到難得他會緊張的程度。我在腦袋裡搜尋他的優點和缺點，然後快速的得到結論：“也算喜歡。”
“什麼叫也算喜歡啊！”他緊張的情緒一下就消失了，但馬上用憤怒代替。
“你是不是最近很偏食？”我皺眉問他。
他說：“什麼意思？”
“你脾氣變化很快。特別是最近。”總說些莫名其妙的話，而且出其不意。
哈斯麥爾抓着我的肩膀：“你還是喜歡多瑪那種沉穩的？不，是沉默的？”
沉穩不錯，但沉默有意思嗎？我不覺得。“這有什麼需要比較的嗎？”
“你這麼說他是不會明白的。”薩基多爾從門外走進來，顯然他聽了許久了。“你不如直接說你喜歡他好了，哈斯麥爾。”
我看向薩多基爾，他還是一臉無奈。我再看哈斯麥爾，他的臉似乎紅了。這表情很不常見。我以爲只有拉貴爾那樣靦腆的孩子纔會這樣，哈斯麥爾這樣超自信到自大程度的天使也會紅臉嗎？
他的手離開我的肩膀，人也整個轉身，面向薩多基爾：“你怎麼來了。”
薩多基爾走到他面前：“他根本就不懂你說的意思，我覺得你想表達自己的心意，應該用更明確的方法。”說完，他衝我笑，然後說：“然德基爾，雖然你很聰明，但在這種時候居然比這個笨蛋還要笨。”
直接說我是笨蛋的天使我還真是第一次見。
哈斯麥爾臉更紅了：“喂，你說誰是笨蛋啊？”
薩多基爾說：“當然是你。還有別人嗎？你居然指望然德基爾能明白？什麼喜不喜歡你啊，什麼喜不喜歡多瑪啊，你不如直接說你喜歡他。”
哈斯麥爾說：“那怎，怎麼可能……”
薩多基爾直接轉過來問我：“如何那？然德基爾？這個笨蛋就是喜歡上你了。在各種意義上。”
各種意義？是和以前塞利爾喜歡我一樣的喜歡？我眨了眨眼，問哈斯麥爾：“你所謂的喜歡，是想吻我的那種喜歡？”
哈斯麥爾徹底變番茄了。“沒……沒……”
“就是那種。”顯然，薩多基爾看不下去了。“你到底喜不喜歡他，給他個答覆吧。我可不想大半夜不能睡覺陪這個笨蛋談論你。”
不一樣的。我喜歡哈斯麥爾，跟喜歡貝利亞，喜歡多瑪，喜歡別西卜差不多。只是覺得有趣，只是覺得有利，或者只是覺得有用。不會想每天和他們一起，不會離開一直想念，不會想親吻他們的嘴脣，不會想觸摸他們的皮膚。這種喜歡和我對塞利爾和雅威的喜歡太過不同。可，我忽然疑惑了，那我對哈瑪流的喜歡是哪一種那？好像不會想親吻他，卻很想和他在一起；不覺得非要抱住他，但卻覺得無法離開。就連現在，只是這樣想一下都覺得心很疼。
薩多基爾看我半天沒出聲，似乎明白了我的想法。他拍了拍哈斯麥爾的肩膀：“兄弟，看來是不行了。”
哈斯麥爾沒看到我表態，似乎無法接受的樣子。“然德基爾，你說話啊？”
我深吸一口氣，把剛纔心裡的忐忑壓了下去：“我覺得，我喜歡你並不帶有那個意思。如果你想說的跟薩多基爾一樣，那我只能說不是。”
哈斯麥爾又跑了。這是今天第二次，他忽然消失在我眼前。
也是第二次，薩多基爾和我單獨說話。
“爲什麼不接受那？哈斯麥爾很喜歡你。”他柔聲說。
“可是我不是從那個意義上喜歡他。”
“你喜歡多瑪殿下？”
“也不是那個意義。”
“那你喜歡誰？”
喜歡誰？現在只喜歡雅威。想聽他的消息，又不敢聽；沒人告訴我，我又很焦躁；想見他，又不敢回去；怕看到他拒絕我。其他的我都不需要想，只是記起他的臉就四肢沉重。我搖了搖頭。這個名字，是我最深的秘密。
薩多基爾不會逼迫別人，只是說：“哈斯麥爾不會放棄的。如果你還沒有喜歡誰，就試試喜歡他吧。他會對你很好。因爲他就是這麼個笨蛋。”
哈斯麥爾到底喜歡我什麼那？我看着薩多基爾離開，都沒問出口。
現在這個然德基爾，外貌是假的，性格是假的，能力是假的，就連身份都是假的。如果他喜歡的是拜丘，可能我還會理解。畢竟現在的拜丘被拉貴爾說成完美。可我現在是然德基爾，他喜歡什麼？一個不怎麼合羣還有些弱小的逞強天使，一個外貌平凡到掉進天使堆就爬不出來的小天使。我估計我想破腦袋都想不出來。不過薩多基爾的話給我一個提醒。在對待這些所謂喜歡不喜歡的事情上，我似乎永遠無法開竅。以前有多笨，現在就還有多笨。
別西卜說我在某些地方沒變。大概就是指這樣的地方吧。
彷彿永遠看不懂感情似的。就像我之前不知道哈瑪流喜歡我，非要等他離開後，梅里美告訴我，我才知道。如果塞利爾不是一次次對我重複着喜歡，我會不會也根本沒辦法瞭解他的心意那？
那雅威又知不知道？我這個極度不完美的地方。
他一定是知道的。怎麼會有他不知道的事？何況他一次次的說愛。
雅威的愛是什麼？會不會和我喜歡其他人一樣，只是有趣，或者有用？
這個猜測讓我的心瞬間涼到極點。
我又一次離開了營地。奔跑不行，飛行也不行。我覺得渾身都是冷的，如掉進了寒冰之中。我在黑森林中繼續的奔走，形成的巨大氣流讓四周的樹木都沙沙作響。爲了讓自己暖，我使用了火系魔法，結果黑森林燃燒了起來。
火焰在林海中迅速蔓延，很快周圍就紅彤彤一片。我抱着自己坐在當中，才覺得不那麼冷。腦袋太亂了，就像曾經有一道閘門封住了我的思考，如今卻一股腦的都涌了出來。太繁雜，太盲目。我把頭埋在膝蓋中，卻無意中放出了氣流，這氣流讓火焰無法燒到我，也讓阿曼找到了我。
他被我的氣流割傷了臉，卻執着的走了進來。
我被他拉起來的時候才注意到他的存在，然後就直勾勾的盯着他。
他還是以前的樣子，沒什麼變化。“你在這裡做什麼？”聲音低沉，讓人心安。我不知道這時候用什麼表情來看他，於是只會微笑。
無論發生什麼，只要微笑就好了。
就算再不安，再恐懼，再難過，再憤怒。只要微笑就能挺過去。
“我沒有要自殺。天使怎麼可能自殺。”我說。
阿曼說：“你點燃了整個森林。快點滅火。”
我凝神，然後才緩緩收回了自己的氣流。在這裡使用可以撲滅整個森林的水系魔法，只用四翼的身體根本不夠。我有點猶豫。一旦恢復成拜丘的樣子，氣息一定會被察覺。
阿曼看出我的猶豫，說：“我給你張結界。”
我只得點頭。抖落白色的翅膀，露出的羽毛都是一隻只燦爛光鮮，阿曼看我翅膀的表情很沉重，但還是第一時間張起了黑色結界。
一旦恢復原來的樣子，黑色的頭髮就傾瀉而下直到膝蓋。我的身高也有增長，起碼不用仰望阿曼了。放出能調動的所有水元素，再加上阿曼的輔助，火勢才得以被控制。
在一點點縮小火勢的時候，阿曼問我：“你忽然失控了？”
我撇了撇嘴。“你怎麼會來。”
阿曼說：“本來只是來看看，沒想到正好碰到你。”
我想起阿斯莫德說他想我了，於是就反問：“想看我？”
阿曼點頭：“雖然不一定能見到。”
我掏出隨身帶着的聯絡球：“我有帶着這個。只是還沒機會用，不想麻煩你。”
阿曼說：“你現在也不需要我幫你做什麼了。”
他語氣很平淡，沒有嘲諷，也沒有期盼。就只是在陳述一件事情。
我收起聯絡球：“但總歸是你的好意。阿斯莫德不怎麼好，但你真的不錯。”
阿曼挑起嘴角：“被天使說不錯，可算不上誇獎。”
我笑了起來：“不管怎麼說，還是感謝你。”不然我鐵定燒了這片森林，然後被梅里美踢回天界。
阿曼說：“先離開這裡吧。”
我點頭，就跟着他走。真奇怪，我這是第二次見阿曼，卻莫名的覺得信任，就這樣慢慢的跟着他走在地獄，居然也不覺得異樣。倒不是我真的對地獄如此熟悉，而是阿曼讓我覺得熟悉。
離開了黑森林，阿曼和我來到河邊。我坐在一塊石頭上休息，也變回了原來的樣子。衣服都髒得不成樣子，看看黑漆漆的河水，鬱悶的很。要是在天界，隨意可以跳進任何一條河裡洗一洗，現在卻只能忍耐了。
阿曼說：“估計他們不會知道是因爲你。不過也的確太不小心了。我能問一下，你到底因爲什麼嗎？”
我說：“有些事情想不明白而已。不過不是大事。”
阿曼看向河面：“也對。跟我沒什麼關係，是我多問了。”
他還是語氣平淡，越平淡我越有不安。不是因爲他是惡魔，而是因爲他失望的語氣。我忽然決定問問他：“阿曼，你喜歡誰嗎？”他轉頭看我，我繼續解釋：“就是喜歡到想要親吻他的那種。”
阿曼目光堅定，如地獄夜空的星辰。
“喜歡過。”
我笑了：“喜歡過？現在不喜歡嗎？”
阿曼說：“已經是過去的事情。那時候我太年輕了，認定這感情永遠不變。”
我笑不出來了。“已經改變了嗎？”
阿曼說：“那倒是沒有。只是現在覺得，喜歡不喜歡，或許並不是那麼重要。但當時，卻是我的全部。”
“那重要的是什麼？”
“我喜歡的那個人是不是很幸福。”
我用手指玩地上的泥土，說：“那他幸福嗎？”
阿曼好像是笑了，我擡頭時卻沒有那種表情。他說：“我也不知道。但，都已經過去了。對他來說，這只是一段該遺忘的回憶。對我也是。”
我疑惑的看他。
阿曼說：“是有人說喜歡你嗎？”
我緩慢點頭。
他說：“還有力氣去喜歡一個人，這本身已經足夠幸福。”
作者有話要說：看懂了嗎？我懷疑你們看不懂。。。囧~
我自己寫的都混亂了。
所以這章名副其實的亂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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