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章
“你覺得這件如何?”愛茉莉猛地回頭問我。
如果要我說究竟最難熬的時光是什麼,我想就算用拉丁文讀兩天兩夜的聖經都比陪她逛街來得好。
從服裝店逛到香料店,最後還要去訂做新的鞋子。
這條街不過一百多米,可卻耗了我們整整一天。
不過我倒是買了新的面具,一個按照愛茉莉喜好的貓面具,據說是意大利的作品。
“夜很適合。”愛茉莉很滿意的點頭,然後就讓隨從將它送回馬車。
我還能堅持下來的理由,大概就是所有東西都已經堆在馬車的座位上,而不是在我手裡。
愛茉莉雖然買了很多東西,但看起來卻並不開心。她挑選鞋子時候的表情也是同樣的沉寂。
“我還要很久,不如你去外面透透氣?這裡味道不太好吧。”
我點點頭。四周都會皮革的味道。而且還有爲了處理皮革放入各種奇奇怪怪的**的味道。我是聽說爲了得到最柔軟的皮革,需要用尿液去浸泡的說法。從那之後,我就不那麼愛我的小羊皮手套了。
我在門外站了沒多久,就看到不遠處的街角有**。
這裡是貴族聚集的地方,一般來說不會出現這樣的騷亂,如今的情況也算罕見,我也有些好奇的湊了上去。
沒想到會看到二哥在和一個男人打架。
我站在不顯眼的位置,看着四周聚集起來的人,覺得有些難堪。
我是應該上去幫忙的吧?可卻沒那個動力。特別是一想到二哥平時也總是對我冷言冷語的時候,甚至心裡冒出了些乾脆讓他多挨兩拳的期待。
二哥和對方只是揮了幾拳就被拉開,他吐了口吐沫,然後惡狠狠的走了。我看着和他交手的人,倒是個英俊男人,表情卻乖戾兇狠。他似乎注意到我在看他,狠狠的瞪着我,那目光幾乎要將我吞噬。
我被他看得汗毛都要豎起來了,於是連忙返回鞋店。
“怎麼?慌慌張張的樣子。”愛茉莉還在挑選裝飾。
我搖頭:“外面有人打架。我麼等一會再出去吧。”
我想我的臉一定是慘白的,被那男人的恨意覆蓋了一般。
等我和愛茉莉離開時,外面早就恢復平靜。我送她回家,又被她的父親留下來吃晚飯。雖然一整天都餓着肚子,我卻沒什麼胃口。愛茉莉也有心事的樣子,只有她父親不停地活絡氣氛。
我儘快的結束晚飯,然後趕緊回家。一進門就看到二哥臉上帶傷被父親訓斥。
聽那幾句話的意思,大概是他和個平民打鬥實在丟臉。
二哥看到我進門,也瞪了我一眼。
我不知道他那時是不是已經發現我在一旁,爲我不肯幫忙而責難,於是趕緊回房間,防止被遷怒。
我闖進自己的房間,然後才能深吸一口氣。
“怎麼害怕成這樣!”
忽如其來的聲音讓我的心臟都要跳出喉嚨了。殤就堂而皇之的坐在我的書桌上,悠閒自在的彷彿那是他家的沙發。
我平靜了一下,才說:“你怎麼會在?我父親……”
“你父親當然是不知道的。”他說:“送帖子走正門進來實在太麻煩,何況我只是想來看看你而已。”
殤說這樣的事情是理直氣壯,語氣卻略顯曖昧。
他走到我身前,貼近我的耳垂,緩緩吐氣:“你身上很重的香氣,陪着那個小女孩一個白天?什麼時候有時間,來陪我一整晚如何?”
我說:“對於你上次的提議,我覺得可能是我說得不太明白,我應該更明確的拒絕你纔對。”
殤挑起我的下巴,讓我不得不仰視着,看着他的眼。
我的心跳又有加快的趨勢,於是移開眼。
可他卻倔強的捏着我的臉,不讓我移開眼,強迫着和他對視。
我幾乎無法呼吸,就這樣被他盯着,我就有種要崩潰的感覺,甚至身體都是癱軟的,完全靠着他的手支撐力量。我嚥了口水,狠狠咬牙,才能勉強的在他的壓迫下繼續活着。
那樣強大又蓬勃的氣場,足以壓倒任何人吧?何況他這樣美,就算近距離的仔細看,也完全沒有瑕疵,找不到任何的不完美。
“如何?對我的外貌可滿意?”他的脣就在我嘴脣的前面,很近的地方,每一次說話都讓我感覺的幾乎觸碰到一起。
所以我不敢開口,我甚至一動都不敢動,連呼吸都小心翼翼。
是,就連呼吸都好像會褻瀆了他。
“除了這張臉……我的身體也會讓你很滿意。”他笑着親吻上來,卻比上一次溫柔了很多,只是語氣中帶着堅定,彷彿我已經是他所有物一般。
“不。你知道的,我的答案。”
上一次是我第一次接吻,這次也不過第二次。我能忍耐着不整個人昏厥過去就已經花掉我所有力氣了。我逼着自己硬起心腸,免得一個不小心就泄露了不該說的話。
殤卻一點都不在意似的,說:“真是倔強,不過也很讓人愛憐。這樣虛張聲勢的倔強。”他語氣很輕,卻因爲離我太近而一個字都不漏的進了我耳朵。他說完,在我額頭上吻了一下,說:“太柔順的獵物也的確很沒意思,你這樣拒絕我,我卻覺得更是要得到你了。不過今晚就不必了,你兄長要來找你了。”
他說完,快速的從窗子離開,不過一瞬,就好像從未出現過。
而更驚訝的,我的房門被人敲擊,二哥的聲音傳來:“夜,你在吧。”
我趕緊打量了一下自己,見沒有不妥的地方纔打開了門。
“二哥。”我垂下頭,掩飾臉上剛纔過熱的溫度。
“嗯。你今天是和愛茉莉出去了?”
我點點頭:“陪她去定婚禮用的鞋子和禮服。”
二哥走到我身邊,說:“總低着頭幹什麼?擡起頭來。”
我眨了眨眼,然後纔有些尷尬的擡頭。
二哥說:“我跟父親說,讓他把婚禮提前到這個月末。你和愛茉莉既然早晚要結婚,不如再早一些。”
他的語氣可並不是來和我商量的,似乎已經說完了,就是通知我一下罷了。
我苦笑:“也不必這麼着急吧。”
二哥皺起眉:“你不滿意她?”
我趕緊搖頭。其實比起其他的貴族小姐,愛茉莉已經是很好了,性格溫和,也不算驕奢,更難得是還會考慮別人的感受。只是她並不是我真正喜歡的人。可我去哪裡找什麼真正喜歡的人那?我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傻子。
二哥點頭:“愛茉莉雖然不是貴族小姐,但家教還算不錯。時間雖然倉促,但也不是很爲難。這幾天你就不要到處亂跑了,趕緊把婚禮安排好。”
看我一直不怎麼回答,他也沒有多留,馬上走了。
我瞬間失力,倒在牀上。
身體上的疲憊感一下就擊倒了我,何況還有精神上的。
殤,實在是沒辦法忽略他的存在。他只是幾句話就讓我心情煩亂,更可怕的是我甚至無法分辨他說得是真是假。
他太精妙,就算是男人的我都會動心,渴望他說得都是實話,渴望他真的也同樣在意我。或許我的拒絕只不過是爲了無聊的自尊。就如他說的,虛僞得很。
我用手背遮住眼睛,始終無法冷靜下來。
是什麼感情在折磨着我那?
或許是恐懼。
沒錯,就是它。
我站在十字路口,卻不知道該往哪裡走。我沒有目的,沒有勇氣,所以只能原地踏步。我掙扎不了,也改變不了,並不是我無力,而僅僅是因爲我恐懼。我恐懼去接受一個女人到自己的生活裡,也恐懼去應付一個男人的闖入,我甚至恐懼就這樣不能做任何事的自己,這一切都會讓我陷入瘋狂。
我笑了,甚至笑出了聲。
既然是答應了二哥的,那麼就完成承諾吧。反正我這樣怯懦的人,有如此安排已經是人生的大幸了。
可爲什麼這樣說服了自己的理智,卻無法說服自己的心那?
依然是疼痛的。
我皺着眉籌備着。距離月末也不過還剩七天。需要定大量的花朵,準備舞會和酒宴,還有各種細碎的林林總總。
愛茉莉也很是緊張,前幾天的笑容完全消失了,她和我就像面臨戰場的士兵,完全不敢有一絲懈怠,而且都疲憊不堪。
每到夜晚降臨,我都有了一點期盼,希望殤會再次到來。可七天晚上過去了,他依然再未出現。我曾想打聽一下他的行蹤,畢竟他可能已經離開了這裡,但卻沒辦法向父親開口。而且我的理智又一次阻止了我。他不過是說來逗弄我的,沒錯,那樣的男人,怎麼會需要一個只有一張臉可取的男人。
巴洛克的建築風格和渾厚的大廳讓這裡莊嚴肅穆,牆壁上雕着精緻的聖母像。最前邊的大大的十字架讓那裡顯得空曠卻不失威嚴。我和愛茉莉的盛裝已經用了整個城市最好的布料和服裝技藝。全身都是手工刺繡的精美金絲花。愛茉莉的捧花是綻放的粉紅色薔薇。迎着她有些過於平靜的臉龐。當愛茉莉帶着面紗,被她父親牽引着走到我身旁時,我不由自主的緊張起來。她看起來也很僵硬,握着她父親的手抓的很緊,彷彿在淌過地獄的河,呼吸緊促,不知所措。
神父開始說祈禱詞,他念的很緩慢,可每一個字都沉重的砸到我的心上。
“……願意共同進入這神聖的婚約,也沒有人證明你們不配進入這神聖的婚約。如果你們知道在你們之間尚有攔阻你們進入婚約的因素,我在上帝及衆人面前希望你們大膽表明出來……”
四周很靜,我的心幾乎提到喉嚨。這段等待的時間是必須的。
大門被轟一聲推開,站在門外的男人卻讓我有些意外。
這是那個和二哥打架的人!我感到愛茉莉的手不自覺的蜷縮着,她同樣覺得恐懼和害怕。
不知爲何,我卻忽然放鬆下來。
門口的男人喊:“愛茉莉,不要嫁給他!請回到我身邊。”
原來這就是答案。我看了一眼二哥,他坐在下面,面如鐵灰,死死的盯着那個人。而父親的表情卻顯得很平靜,應是早就知道有這樣一件事,或許心裡早就盤算好讓愛茉莉的父親給出多少賠償了。
我心裡不屑,但卻同情愛茉莉。
輕聲問她:“要去他那裡嗎?”
幾乎是無意識,她轉頭看我,同時咬着自己的下脣:“可……”
我微笑着點頭:“;要快跑麼?”
我拉着她快速的穿過人羣。因爲這動作突如其來,所以沒人攔着我們。
那男人沒想到我會和愛茉莉一起跑向他,一時驚訝了。
我親手將愛茉莉交給他,說:“還是嫁給自己愛的人,更幸福吧。”
愛茉莉沉默的點頭,可眼眶卻滿是淚水。她眨了眨眼,馬上和那男人往外跑去。我站在那裡,沒有阻攔想要追趕他們的人,卻被父親趕過來一腳踢倒在地上。他氣的不行,想要再動手時,被二哥死死拉住。
本來能得到的賠償會因爲我剛纔的舉動而全泡湯了吧?我心裡都要大笑出聲了,就算他踢我幾腳也不能阻擋我的愉快心情。我就這樣掛着詭異的笑容坐在那裡,冷靜的看着蔑視我的大哥,着急的二哥和生氣的父親。
這樣的家庭,十五年還真是足夠了啊……
奔來的馬蹄聲在我身後響起,我以爲是追趕愛茉莉的人,所以扭過頭去看,卻見八匹黑色的馬拉着同樣純黑的馬車到了教堂跟前。
馬車的門打開,裡面同樣是漆黑的。
“夜,隨我走吧。”
竟然是殤的聲音。
對現在的我來說,就好像救命的稻草,哪怕只是那麼細細的一點希望,仍然足以讓我迫不及待的伸手。
我快速的起身,然後跳上了馬車。幾乎是我落座的瞬間,車門就自動的關上了。
完全密封的空間。我沒辦法適應這樣的黑暗,但心情卻很好。
黑暗中,他點起燭火,照亮我的臉:“你很開心?”
我想了想:“或許我根本不想和她結婚,剛纔真的是鬆了一口氣。”
殤沒有回答,只是輕笑了一聲,然後說:“來我身邊。你沒有別的選擇。”
我想了想他之前的話,說:“你早就知道愛茉莉和那個男人的事?”
殤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只是輕笑着,伸出一隻帶着絲絹手套的手遞到我面前:“你憑藉自己的意願走到我身邊,這只是開始。”
我將手遞給他,卻只是輕輕的搭在他的手上:“結局是什麼?”
他用力的拉我,我就落在他的懷裡:“結局?我還不想告訴你……或許你也不想知道……”沒有說完的話音被激烈的親吻噎回了喉嚨,他身上沒有任何多餘的味道,反而泛出一陣濃烈的花朵香氣,一種令人沉醉的氣息。我閉緊了眼睛,絲毫不敢睜開。
作者有話要說:╮(╯▽╰)╭。改文其實比寫文還要累。
插入書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