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我們該下班了,您明天再來吧!”
正斜靠着書架用功的華強,被一聲禮貌的女聲打斷。擡起頭對着來人歉意的笑笑,又低頭看看腕子上的表,乖乖,已經是晚上八點半了?
從邁出麥生骨科的大門那一刻起,華強就感覺眼前豁然開朗起來。
雖然他對新藥審批上市中間的諸多程序並不太清楚,但直覺這裡面的貓膩肯定很大。
但苦於自己對這些法律規章類的東西瞭解有限,所以就直奔書店,惡補了下有關食品藥品安全之類的知識。沒想到這一看竟看了幾個小時,直看到最後被人趕出門。
站在已略帶寒意的街道上,抖了抖站的酸脹沉重的雙腿,晃了晃脖頸,望着已經挑燈開火的夜市上熙熙攘攘的人羣,華強好像從一塵不染的仙界,陡然回到了塵世間,聞着燒烤攤上飄過來的陣陣香氣,才覺得肚子已經餓的咕咕直響。
“強哥,你也還沒吃呢?”華強走進燒烤攤剛要坐下,孫東子從旁邊的桌子邊走過來,“一起吧,我們也纔剛開始,都是一起玩的弟兄們。”
“算了,你們玩吧,我簡單吃點就走。”華強這會的腦袋裡還裝滿着思考,不喜歡人多吵鬧。
“您就別客氣了,老母親的事還沒好好謝謝您呢,再說我也正想將我尊敬的大哥介紹給各位弟兄們呢,我的大哥就是弟兄們的大哥,強哥您就給俺個機會。”孫東子腆着臉說的實在真誠。
矮小的地攤八仙桌,本還算寬綽的圍着六個人,一手扎啤一手肉串,甩膀子喝着,看老大領人過來,齊齊站起來點頭示意,華強再入座就多少有了些侷促。
在做的有孫東子、小眼鏡叫虎子的也在、刀疤、劉帥、楚軍、還有一位竟是爲文質彬彬的眼睛男,這麼一羣人裡坐着這麼一位,顯得很是扎眼,怎麼看怎麼覺得跟那猥瑣的小眼鏡比較,那簡直就有些格格不入,那神情還頗有點空有滿腹經綸落魄與無奈。
聽孫東子一一介紹完,一邊喝着酒一邊聽東子大概說着這眼睛男的遭遇,沒想到他竟然大有來歷。
他叫喬偉,三年前畢業於滬上輔壇大學法學系,畢業後便被東大政法系挖過來任教。這個年代滬上輔仁大學的高材生絕對是香餑餑,能挖過來,完全歸功於喬偉在大學談了一位老家臨城的輔仁校花學妹,人家來東江完全是爲了愛情。
來東大後,喬偉過的倒也順風順水,作爲政法系的年輕骨幹,很快被推送讀碩。他也不負衆望,兩年時間順利拿到了碩士證書。可正當他滿懷信心的準備大幹一場的時候,卻傳來老婆墜樓的消息。
警方很快介入,最終結果是自殺。喬偉當然接受不了這個事實,他認爲愛妻不會平白無故的自殺,即使真是自殺也必事出有因。經過他細緻的調查,發現妻子的自殺跟系主任崔子良有很大的關係。
他一邊找學院領導反映,一邊積極收集證據,最終證據雖沒掌握多少,事實被他基本弄清:從喬偉的妻子在這個系正式任教後不久,就接連受到崔子良的騷擾,九十年代這個時候,性騷擾這種概念還是很隱晦的。
再說喬偉因爲讀研又經常不在,她也就只能忍了再忍。沒想到崔子良見喬偉的妻子確實沒有聲張的勇氣,竟然得寸進尺起來。
一個週末的下午,崔子良藉着開會的理由,將喬偉的妻子騙到學校,在學校的小會議室將其強 幹。
喬偉事後回憶,當時的一些日子裡,跟她有限的幾次聯繫中,喬偉都多少有些異常的感覺,只是當時忙於畢業論文的設計,沒太在意。
強 幹事件發生一個月後,喬偉妻子很杯具的發現自己懷孕了,並且懷的還是崔子良那畜生的種。處於對喬偉的愧疚,對崔子良的憤恨,她再也沒勇氣面對即將學成歸來的喬偉,沒勇氣面對接下來的生活,最終選擇了跳樓自殺。
關於懷孕的事實是喬偉後來收拾妻子遺物的時候發現檢驗單才明白的,當時妻子屍骨早已火化,也不能最終查實。況且親子鑑定這種技術手段也是後幾年纔有的技術,即使發現懷孕,也難確證是崔子良的。
喬偉發現這些線索後那肯善罷甘休,不停的奔波於學院、公安局、教育廳之間,要求警察介入,教育廳協調調查。
可沒想到最後的結果竟是自己被以“偏執性精神病”而關入市精神病院。喬偉在裡邊被關了3個月,九死一生的跑出來,就先來臨城看望妻子的父母親,卻又不便常住,身無分文流落街頭,被孫東子無意間收留,並介紹他去任宗平的店裡幫忙,這纔有了條活路。
“哎,世事無常,有時候真理就是被一小部分人操縱着,就像今生的喬偉,前世的華強,反抗註定要消亡!”華強突然想到自己現在的處境,悲從中來,惡狠狠灌下一杯扎啤。
“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可又是什麼原因導致了這種狀況?記得很多年後,高銖部長曾說過:“看病難看病貴、醫患關係的緊張,根本原因不在醫生,不在病人,而在制度!”
其實很多事情不正是這樣的嗎?是制度的不嚴謹讓不合格的藥品流入市場,是制度的縱容讓藥品價格虛高,更是制度主導着醫生自謀生路,向病患身上要飯吃!
“你是在滬上輔仁讀的大學?那想必您對那兒很熟悉了?”看着仍是一臉悲壯,眼含熱淚的喬偉,華強有些不忍心的問道。
喬偉從悲傷裡回過神來,眼神悠忽間明亮許多,“是啊,當年我的同學們很多都在滬上參加工作了,沒想到我現在倒已流落他鄉。”
“恩,也別太懊喪,日子總有好起來的一天,你改天能不能跟我去趟滬上?”華強還在盤算着麥生骨科的問題,既然骨太生的臨牀試驗很多都是在滬上的醫院做的,說不定他各種繁雜的手續就是在滬上走了捷徑,去那裡一探也是應該的。
再說畢竟在滬上也還有馮教授跟華海骨科歐經理這種業內人士可請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