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嵌套了無數個夢的夢涌入了他的腦海。他一驚,向地上看去。
地板上,一撮一撮的黑毛雜亂無章地散落。
我現在是在做夢,還是在醒着?
師遠想。
人在做夢時,不一定知道自己在做夢。但是醒着時,卻一定知道自己醒着。
他猛然想起,在那無數個夢裡,他都認爲自己醒着。
他搖了搖頭,拿起毛巾準備去洗漱。
打開門,進入走廊,向着衛生間的方向走去。
衛生間就在他的房間隔壁,幾步就到了。
衛生間的門平時是開着的,但現在卻關得緊緊的。
裡面沒有聲音,應該是沒有人。
師遠向門把手伸出手去,打算開門。
突然,他感覺,門裡好像是有東西。
“誰在裡面?”師遠大聲問道。
沒有迴應。
他展開了感知域。
裡面什麼也沒有。沒有黑色影子,沒有白色影子,也沒有灰色影子。
但他就是感覺裡面有東西。
他感覺,裡面有一個巨大的毛烘烘的東西緊緊地貼在門上,正在不停地蹭。
他好像聽到了毛皮與門板摩擦的聲音,又好像沒有聽到。他感覺門在顫動,又好像沒有在顫動。
他看了看錶,時間是早上六點四十二分。通常,他都是所有人中起牀最早的,其他人都還在睡着。
他在衛生間門口已經站了三分鐘了。
突然,他感覺一樓好像傳來了腳步聲。他立刻跑到了樓梯口,向下看去。
他什麼也沒看到。
略微猶豫了一下,他來到了一樓。
廚房在一樓,是半開放式的,一覽無餘。向另一個方向看去,一樓的走廊深邃幽暗,似乎一眼看不到盡頭。
與走廊相對的,是儲藏室。師遠曾經和羅亞森、王方川、幽藍逍、林建元一起躲在裡面。當然,當時他並不知道幽藍逍是鬼。
儲藏室給他帶來的不是什麼美好的回憶,他也並不想過去。而且,應該也不會有人一大早跑到儲藏室裡面去。
雖然這樣想着,但師遠還是鬼使神差地走到了儲藏室門口。
在走到門口那一刻,一股熟悉的感覺涌了出來。
他感覺,儲藏室的門後也有一個巨大的毛烘烘的東西,而且也在蹭門。
突然,裡面傳出了一聲貓叫。只是,那聲音聽起來極爲遙遠,即使那隻貓在儲藏室的最裡端,發出的聲音也絕對不可能這麼遙遠。但師遠卻覺得,那隻貓就在儲藏室裡。
“師遠?”
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把師遠嚇了一跳。他回頭看去,是羅亞森。
“你怎麼走路沒聲音?”師遠問。
“是你太專注了。你在幹什麼?”
“裡面好像有隻貓。”
“貓?”
羅亞森的表情變了變,似乎想起了什麼。
“怎麼了?”師遠問。
“沒什麼。如果有貓進到了儲藏室,還是應該把它弄出來。”
師遠沒說話,他覺得有些蹊蹺。
貓叫聲繼續傳來,羅亞森也聽到了。
兩人就這麼站在儲藏室門口,不動,也不說話,眼睛都盯着那扇門。
過了一會兒,羅亞森說:“打開看看?”
“或許是我們聽錯了。”師遠說着,抓住了門把手。
但他卻並沒有把門打開。不知爲什麼,他有些緊張。
“應該沒什麼東西吧……”師遠說。
“可能吧……”羅亞森的神情也有些緊張。
最終,他們還是沒有打開儲藏室的門。
齊岫鴛按照師遠的指示,八點鐘到健身房去進行體能訓練。她本以爲會在那裡見到師遠,但進去後竟然一個人也沒有,強烈的失落感再次襲擊了她,她心不在焉地練了二十分鐘便下了樓。
八點半,早餐按時開始。
沒有人說話,所有人都似乎心神不寧。
師遠回憶着那個嵌套了不知多少層的夢,仍舊感覺到有些恍惚。他突然覺得,剛纔在衛生間和儲藏室門口感覺到了一個巨大的毛烘烘的東西,好像也是一個夢。
他突然開始懷疑現在吃的這頓飯是不是也是一個夢。
一個女人的喊聲隱約從外面傳來。衆人仔細聽去,似乎是在喊“老郝”。
“老郝!——老郝!——”
一個女人帶着哭腔的聲音由遠及近,越來越是清晰。任何人都聽得出,那個女人極爲焦急,應該是在找人。
他們也聽到了那個女人的腳步聲。
“老郝?”師遠低聲重複着。
喊聲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後來便聽不見了。
那個女人,正是鄧芝香。她早上醒來,發現自己的丈夫不見了。原本這並不是什麼大事,但是鄧芝香在臥室門口的地板上發現了一灘血跡,她便突然感到腦子嗡地一聲,整個人嚇得癱倒在地。
回過神後,她就發了瘋一樣衝出了家門,開始尋找她的丈夫。從村西到村東,一路向着村委會秘書楊峰和家的大門口走去。
“楊秘書!楊秘書!”鄧芝香死命地拍楊峰和家的大門。
很快,楊峰和匆忙地跑了出來。
“出什麼事了?”楊峰和問道。
“我們家老郝……他不見了!”
“不見了?”
“對!而且,我在地上發現了好多血……血……”
“快帶我去看看!”楊峰和不再多問,示意鄧芝香帶路。
這小村子裡並沒有派出所,平日若有大事小情,村民們都會找村委會。不過,前任村長安富強脾氣暴躁自以爲是,新來的村長又不熟悉,大家都會先去找楊峰和。
十幾分鍾後,鄧芝香和楊峰和便從羅亞森家門口經過。
因爲一直覺得有什麼事,師遠便站在窗邊觀察。當看到鄧芝香二人時,他便警覺起來。他覺得,鄧芝香的行動,似乎和他們接下來的任務有什麼關聯。
“我們出去看看。”師遠說着,拿起了揹包。
羅亞森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其他幾人,說:“那好,那就一起去吧。”
很快,六個人都走了出去,跟着鄧芝香二人來到了她的家。
“你們來幹什麼?”楊峰和看到師遠等人,疑惑地說。
羅亞森隨意地扯了個謊,矇混了過去。楊峰和點了點頭,也沒再說什麼。
鄧芝香看了看羅亞森,臉色忽然變了。
她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那次火災。那次,羅亞森走進了燃燒的房屋,沒有人看到他走出來,但第二天羅亞森卻完好無損地出現在衆人面前,彷彿從未走進過火中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