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崑崙公司破產了。”劉昆摘下墨鏡說,旁邊是高經理、姚律師和兩個臨時僱傭的壯漢,“謝天謝地你回來了。我盼你簡直是盼星星盼月亮啊。”
尹芙蓉很誇張地笑了,“這麼巧啊,劉老闆該不是專門來接我的吧。”
“爲什麼不是?你讓我等得太苦了。沒說的,跟我走!”劉昆不容分說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尹芙蓉繼續笑着,“我沒意見,不知他們答不答應。”
劉昆回頭,看見幾個穿制服的省建二公司保安員站在自己身後。在此之前,他曾帶人多次到尹芙蓉女兒就讀的學校窺視,發現那小女孩上學、放學均有專人護送,根本沒機會下手。再看眼前尹芙蓉的嚴加防範,劉昆愈發堅信自己落到破產下場的始作俑者就是她。
“尹總,怎麼回事?”一名保安插在尹芙蓉和劉昆中間,迫使劉昆鬆開了手。
“力量有點懸殊是嗎?”尹芙蓉依舊面帶桃花,“如果劉老闆肯賞臉跟我走,我倒樂於奉陪——總得有個了結嘛。”
兩夥人各乘各的車子,來到省建工公司辦公大樓。
“站住!你們兩個不許進去。”公司保安攔住了兩名民工,被允許進入大樓的只有劉昆、高經理和他們的律師。
雙方在尹芙蓉的辦公室坐定,一個女流面對三個男人。
聽罷劉昆攜風挾雷的一連串質問,尹芙蓉從容應答:“我的回答很簡單。當初出於被脅迫,也可以說得好聽一點兒是出於幫老鄉的忙,我不得不四處拋頭露面給你拉關係、抓項目。沒錯,外灘花園的立項信息是我提供的,但聯絡水利廳是你們出面,跟我無關。至於省計委那邊,同樣是你自願請我代爲公關,打的同樣是崑崙公司的旗號,具體手續也由你們辦理,與我何干?此後發生的事,我根本沒介入,也沒有理由介入。崑崙公司把一個好端端的項目做成今天這個樣子,我無話可說,更沒有資格爲劉老闆承擔任何後果,除了一個老鄉式的同情。”
一席話,把自己摘得乾乾淨淨。
“胡說!從頭至尾都是騙局,完全是你操縱的!”劉昆怒不可遏道。
尹芙蓉問他要證據,並提醒劉昆注意她的身份。
這一次開口的是姚律師。他的問題是,已於本月實施的《中華人民共和國防洪法》曾把徵求意見草案下發給各省市討論,眼下正是由於這部法律的頒佈直接導致了外灘花園下馬,身爲省人大代表,尹芙蓉肯定先於外界接觸過《防洪法》並深諳其中的利害,要求她對此做出解釋。
“我是個忙人。”尹芙蓉說,“人大代表不過是衆多社會職務之一,僅此一項,每年接觸的提案、擬議中的法律法規就很多。姚先生如此推斷我有先見之明,太擡舉人了吧?你要是總這麼說話,要是我回答尹芙蓉從沒看過這部法律草案,你有轍嗎?不是我小瞧你姚大律師,你沒轍,肯定沒有,否則我把這椅子豈不白坐了。話說回來,即使我接觸過,有義務向你的委託人提個醒嗎?”
姚律師不慌不忙,從皮包裡拿出一份文件複印件——尹芙蓉代表勞服公司經營辦在一年前與崑崙公司簽署的聯合開發外灘花園項目合同書。當初合同書共有三份,甲乙雙方各執一份,姚律師手上一份。
“這是最終可以證明尹總和整樁事件有關聯的最有力證據,您總不能否認吧。”
尹芙蓉只瞥了一眼,淺笑輒止道,合同是僞造的。
此語一出,連高經理都笑出了聲。“簽署這份合同時,在座的各位都在場,尹總是不是太健忘了。”
“我是真不記得有這回事。”她臉上是一團彌足的困頓,“除非你們有原件。”
像是比誰的速度更快,姚律師和高經理都迅速從各自的皮包裡取出合同原件,一齊舉到尹芙蓉面前。
尹芙蓉看都沒看,請他們翻到合同尾頁。
“看到什麼?”尹芙蓉問,沒人聽得出她語氣中的心花怒放。
縮在後面的劉昆見兩人都不做聲,搶過兩份合同,,也傻了眼:尹芙蓉的簽名不翼而飛!
三個男人面面相覷,幾乎同時想起來,簽署這份合同時,尹芙蓉用的是一支自帶的鋼筆。
鋼筆水肯定是特製的,過一定期限會自動褪色、消失。
“還要提醒各位,上面的合同章是勞動服務公司早就聲明作廢的。而且在我主持經營辦期間,我們用的是自己的合同專用章,跟勞服公司的兩回事。”爲了證明這一點,尹芙蓉從文件櫃中取出一個印章樣本,“看清了?我是真不明白,你們玩這套小兒科不嫌寒磣?”
劉昆這下徹底明白,他上當了,從開始就上當了。
姚律師當着尹芙蓉的面建議劉昆報警。
“好像那該是我來乾的事兒吧。”尹芙蓉說,“崑崙公司把項目搞砸,想找個替罪羊挽回損失,於是鬼迷心竅想出這麼個拙劣的招法企圖把我拉下水。姚律師,我這麼說合乎邏輯吧?退一步講,在座的每個人都心照不宣事情的真僞,即使有人挖空心思證明這份合同的真實性,那又怎麼樣?眼下的事實只有一個,就是外灘花園基礎工程確定無疑被取消了項目。如果我是一個現實的合作者也許會據此提起民事訟訴——是崑崙公司違約在先,按理得賠償損失,儘管我沒投入一分錢。”
“姓尹的,你不念舊情也就罷了,何苦下此毒手讓我傾家蕩產!”
尹芙蓉笑道,這得由劉昆自己來回答,“要怪,還是怪你自己吧,閣下不止一次這麼對我說過。請吧先生們,遊戲結束了。”
幾名公司保安應聲而人,推推搡搡往外轟人。
“曉荷,曉荷,我錯了,我不是人,給我一條生路……”劉昆掙扎着撲到曲尺大班臺前,鼻涕眼淚一起流。
“我叫尹芙蓉!”尹芙蓉憤怒地打斷他,“送客!”
在兩名保安的挾持下,劉昆跳着腳罵:“婊子,我做鬼都饒不了你!你不得好死!”
那你就先去做鬼吧,我在陽世恭候。尹芙蓉在遼闊的辦公室內獨自開懷大笑,直笑出了眼淚。
客人剛走,秘書小郭送來一封信,說是省委組織部經建工集團轉來的。
“幫我打開,看看什麼內容。”
秘書拆開信,告訴她是中央黨校入學通知書。
尹芙蓉在一瞬間第一次悟透了“春風得意”這句成語的含義!
坐落江畔的新江飯店是本埠一家普通飯店,檔次遠不及麗豪。尹芙蓉把這裡作爲國外旅行回來的首次約會地點是別有一番用意的。
“怎麼到這兒來了?”甫進客房,白鳳君納悶地問道。
“一會兒你就知道了。這是給你的禮物。”說着,遞給他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盒。
裡面是一隻手工製作的腕錶,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