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完電話迴轉,白鳳君一時看呆了:尹芙蓉想心事的樣子分外嫵媚,少婦的豐腴成熟美一覽無餘,微微的一點滄桑感反而更加生動。
“喂,什麼眼神兒呀?”尹芙蓉很快發現了他的呆相。
白鳳君掩飾着小小的窘迫,“在想心事?”
“如果你是月亮,我願做星星;若你是雲朵,我是伴你飄遊的微風;假如你是花朵,我將化爲雨露……”
她迎住他的目光輕輕吟誦着,話一出口兩人都嚇了一跳——這正是那封情書裡的句子!尹芙蓉自己也納悶,孩提時代經歷那麼多的人和事,怎就單單記住這個?
“你還記得呀。”白鳳君呢喃着,顯出淡淡的傷感來。“可我不明白,你爲什麼要交給老師呢?”
尹芙蓉不知該如何回答,正如在那個年代、那個年紀,她不知道該怎樣面對青春的萌動。
“真快,轉眼大家都而立之年了。”她的聲音同樣含着微微的酸楚。
“當年的情景卻歷歷在目,今生今世我都忘不了。因爲……”
“什麼?”
“因爲……”他飛快地瞥她一眼,重新垂下眼瞼,“因爲那是我的初戀,是最珍貴的記憶。”
何嘗不是我的!尹芙蓉在心裡哀鳴着,有一股很熱的東西隨即在胸腔沸騰起來,直撞得渾身戰慄,眼睛潮溼,強忍着沒讓淚水奪眶而出。
“知道嗎?上大二的時候,我回紅石鎮找過你。”
他的聲音很輕,但在尹芙蓉聽來不啻晴空霹靂,把剛纔的一切美妙感覺擊得粉碎。
白鳳君不知她爲何突然臉色蒼白,以爲是激動所致,繼續道:“當時有人告訴我你在糧庫上班。到那一打聽,你已經不知去向了。後來我又找到你家,他們也……”
“這麼說,你全知道?”尹芙蓉打斷他,聲若蚊蚋。
“我當然不信。”說到這兒,白鳳君已經意識到自己闖了禍,“對不起,我不該提起這些。曉荷……”
尹芙蓉霍然跳起來,咬牙切齒道:“我現在叫尹芙蓉!尹芙蓉!”
說罷氣沖沖跑出飯店,一直跑回黨校學員宿舍。
把頭蒙在被子裡哭了好一會兒,心裡開始懊悔,事情是你自己做出來的,幹嗎遷怒於人?腦子裡胡亂想着當年的一幕幕,忽然冒出一個念頭:要是白鳳君當年去紅石鎮找到了自己呢?
設想了上百種可能也沒找到答案,結果被這個念頭死纏得一夜無眠。
有一點尹芙蓉可以肯定,自己絕不會是今天這個樣子。
第二天一大早,同寢室的另外幾名女學員都被一種奇怪的鈴聲吵醒了,待尹芙蓉恍然爬起來接聽“大哥大”她們才得知聲源所在,並共同瞪大了眼睛——那東西是身份的象徵,不是尋常角色玩得起的。
電話是張士貴打來的,告訴她半小時後到大門口,他開車來接。於是尹芙蓉在同寢學員目瞪口呆的注視下起牀、洗臉、描眉畫脣,精神抖擻地揚長而去。
在黨校大門口,尹芙蓉意外地碰見了跑步回來的白鳳君。
“早啊,這是上哪兒?”他看見她拎着手袋,愣愣地問了一句,“對不起,我昨晚不該那麼好奇,惹你不高興……芙蓉,請接受我真誠的道歉。”
尹芙蓉本想說一句沒什麼之類的客氣話,到嘴邊卻硬邦邦地成了:“不幸的是,你聽到的那些傳言都是真的,這下滿足了吧!”
說完,她緊跑幾步,上了一輛悄悄滑過來的奧迪轎車,看得白鳳君幾乎跌落眼鏡。
總面積不超過150平方米的建材商店營業室從沒這麼擁擠過,除了貨架、櫃檯佔據的空間,櫃檯內外、中間的空地、窗臺、樓梯上到處是人。建材商店全體職工佔了多數,勞動服務公司、省建二公司也來了不少頭頭腦腦,還有幾名穿制服的檢察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