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車離開市區,向西一直開出半個小時。途中,尹芙蓉簡要向白鳳君說明了他們在朝陽區刑警隊的不光彩記錄已不復存在。
然而到達目的地——一家鄉間小飯館之後,尹芙蓉拿出來的東西又讓白鳳君的心提到嗓子眼。
那是一沓照片,記載着他們在鴻翔賓館被抓上警車、在刑警隊被放出來的情景。
“誰拍的?”白鳳君哭喪着臉問。
尹芙蓉長吁短嘆講述起當年在紅石鎮糧庫的往事。
白鳳君聽得心煩意亂,“幹嗎又提起這個?”
“因爲那個魔鬼又出現了。”
“他去找你了?”
“不單是找我,還死纏不放。”
“這可怎麼好?”
“好辦,置之死地。”
“你……你要殺人?”
“看我有那麼愚蠢?”尹芙蓉反問。
白鳳君猜不透,在驚愕中說不出話。他只知道,有照片存在,這事已牽扯到自己,一旦曝光,前程就沒了。
“別害怕,幫我個忙。”尹芙蓉鎮定道。
“我?這種事,我看不出我能……”
“不是讓你成爲幫兇。”接着尹芙蓉在餐桌上探過身體,在他耳邊如此這般交代一番。
“之後呢?”白鳳君喃喃着。
尹芙蓉說餘下的事她操辦,不會給他帶來任何麻煩。“鳳君,請相信我。屆時我將全身而退,推得一乾二淨。”
“非這麼幹不可?”
尹芙蓉分析,縱容劉昆的後果,肯定是被無休止地敲詐,沒人比她更瞭解劉昆的爲人,沒有這個魔鬼做不出的事。還有她的長遠計劃,需要現有的婚姻和良好的上升勢頭做保證,有劉昆在側,實現與否就難說了。她要讓白鳳君懂得,這是他們共同的敵人,有這樣一個致命威脅存在,他們不可能有明天。
“明白了,你想用軟刀子。”
“所以必須想一個萬全之策,一了百了。你答應嗎?”
白鳳君不肯做聲,因爲腦子亂。
“慢慢來,這不是急的事。”分手時她抱緊他的脖頸,“記住我愛你,你是我的全部。”
全家坐在一起吃晚飯的時候,羅正民忽然問起學校是否快放假了。江怡芳很奇怪他的問題,羅正民當了十幾年教師家屬,什麼時候放寒暑假他心明鏡似的。
“考完試就放。你有啥安排?”
“假期你還辦不辦班?”羅正民又問。
江怡芳說閒着也是閒着,當然要辦,正經是筆收入,已經和同年組的其他科老師私下溝通好了,在外面租間教室。之所以私下,概因教委和學校不允許假期辦班。
“楚楚該上初中了吧,把她也帶上,別朝人要錢。”羅正民吞吞吐吐道。
“什麼意思你,拿我的假期勞動送人情?啊,是給尹芙蓉打溜鬚吧。”江怡芳一針見血。
旁邊的羅琦笑嘻嘻道:“老媽不願意,哥哥可以代勞爲楚楚補習,反正都是免費。”
羅正民見兒子在側,沒好往下說。眼下羅琦、羅瑞上初三了,鬍子開始露頭,老大的個子已經超過父親,老二依舊長得慢慢騰騰,不急不躁一如其人。
等兩個臭小子下桌,羅正民才接着說:“尹芙蓉現在盯我盯得很緊,許是聽到什麼風聲了,總得設法緩和緩和吧,沖人家給咱辦了房子。”
江怡芳依舊不悅,勸丈夫離這個是非人物最好遠點兒,省得惹身騷。
尹芙蓉在大樓門口碰上了姨父孫長勝。
“芙蓉,我找你好幾天了,辦公室老鎖門。”孫長勝很埋汰地笑着,小聲向她彙報起方桂榮在那間老房子裡的動靜。實際上這並非緣於尹芙蓉的囑託,他自己主動攬的差事。
尹芙蓉從孫長勝口中得知,羅正民很長時間沒往柳條巷跑了。在此之前,孫長勝曾窺聽到羅正民親口說:“不想趟這溜渾水。”
“你今天就告訴方桂榮,限她三天搬家,房子給我倒出來。”尹芙蓉站在臺階上說,“她不是告我之心不死嗎,看她告狀能不能告出房子來。”
孫長勝卻告訴她,郝景波早囑咐過,方桂榮在柳條巷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房租都免了。
尹芙蓉一愣,但在瞬間想到,讓這個對頭離開視線還真不好辦,也犯不着因此跟郝景波鬧翻打破已經習慣了的平靜,於是告訴孫長勝繼續盯住方桂榮。
“這不用囑咐,咱們是一家人。芙蓉,你看我那個事兒……”
沒等他說完,尹芙蓉拂袖而去了。
羅正民是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被叫到尹芙蓉辦公室的。
“坐,坐,我給你倒杯水。”尹芙蓉熱情地招呼着,在桌上擺好兩杯茶,儼然一副長談的架勢。“正民……瞧我這嘴,若從江老師那兒論,老這麼稱呼你是不是有點失敬了?’’
“哪裡,”羅正民客氣道,“你們師生沒差幾歲,這麼叫不爲過,我聽着順耳。”
東拉西扯一陣子,尹芙蓉突然憂鬱起來,說她的一個朋友惹了一些麻煩,正被人逐級上告,一直捅到北京。
“我很同情你的朋友,但不明白尹經理爲什麼說給我聽。”
尹芙蓉擡起頭,“據說,羅主任在最高檢察院有一些關係,想求你幫着疏通一下。”
“恐怕得讓尹經理失望了。實話實說,整個北京我都沒有一個熟人,更別說什麼檢察院了。”
“是嗎?”她的語氣在加重。
羅正民撓撓頭皮,恍然的樣子,“想起來了,前些日子最高檢察院給我來過一個公函,想必是這個引起別人誤會了。”
“我能看看嗎?請原諒我的好奇。”尹芙蓉不動聲色道。
羅正民滿口答應,馬上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當着老康的面打開鐵卷櫃,拿出那個印有“最高人民檢察院”的信封不輕不重地在桌上摔一下。老康的反應是把自己的面孔嚴嚴實實隱蔽在報紙後面。
信封在尹芙蓉面前打開,裡面是一張《人民檢察報》報樣。羅正民爲尹芙蓉指點,其中一篇《剷除尋租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