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嬌?嬌嬌?”連喚幾聲，女兒均無反應。方桂榮連忙開燈，驚恐地發現嬌嬌只有出氣沒有進氣，面白如紙。和丈夫馮懷德倉皇奔到醫院，輸上液後的嬌嬌方在千呼萬喚中慢慢睜開眼。
腫瘤醫院的急診醫生和方桂榮夫婦同時出口長氣。他告訴他們孩子暫時沒有危險，是嚴重貧血和營養不良造成的休克。鑑於她的吸收能力很差，建議用點干擾素，這多少有助於改善嬌嬌的慢性粒細胞白血病。
兩口子面面相覷，他們知道自己的實力，每支上百元的化療費都是褲帶上勒出來的。
“化療並不能延緩和阻止急性病變，一旦進入急變就是終末期了。”醫生又說。
方桂榮和馮懷德都清楚終末期的含義——生命倒計時。
“醫生，再沒有別的法子了？”
“有，恐怕你們更負擔不起。”急診醫生猶豫着告訴他們，治療白血病最有效的方法是臍帶血移植——從異體幹細胞庫中提取臍血幹細胞，成功率在70％左右。問題是價格。移植用的公共庫中的臍帶血國際上要1萬美元，國內價格能控制在5萬元左右，但手術費降不下來，至少要20萬元。
夜風在走廊裡悄悄漫過，浸涼了方桂榮、馮懷德的身心。
25萬元，是嬌嬌的命啊!
上午，方桂榮和陳紅氣急敗壞從區檢察院趕回建材商店。正如她們擔心的，反貪科的尤科長與前一日判若兩人，打官腔讓她們改日再來，因爲收材料的經辦人馬肖出差了，早上剛走。她們帶着不祥預感告之羅正民，羅正民在電話裡說，這絕非巧合，是鏈條做出反應了。
進到營業室，尹芙蓉正領着全體商店職工開大會。
“我不在期間，李大姐李明菊代行經理職權。”尹芙蓉站在樓梯下面的臺階上，不加掩飾地看着剛剛進來的方桂榮說，“我知道，個別人巴不得我離開，就此不回來纔好呢。她以爲我尹芙蓉是靠不正當手段當上經理的，擋了她的路。我提醒大家，當初建材商店經理位子是公開招聘，競爭上崗，機會面前人人平等。可惜有的人沒這個能力，卻把心思用在背後使絆子、搞名堂、寫匿名信、告黑狀。我警告這一小撮人，第一我尹芙蓉不怕，腳正不怕鞋歪，我這兒一招兒不落全接着，出水再看兩腳泥。第二別好了傷疤忘了疼，剛吃上幾天飽飯就摔筷子罵娘。建材商店實行風險承包責任制之前工資都開不出來，不客氣地說，沒我尹芙蓉，你們碗裡有幾個飯粒?你們有良心嗎!”尹芙蓉說這番話時，方桂榮一直平靜地與之對視着，內裡卻冷笑不已。尹芙蓉是個賺錢好手不假，商店職工能夠按時領到工資也是事實，可她的利潤是怎麼賺來的?三年前，商店經理公開招聘，方桂榮經過精心準備打算競聘，不料斜刺裡殺出尹芙蓉這匹黑馬，她提出的上交利潤、完成指標比方桂榮的方案高出一倍，在所有人看來那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憑其吹牛似的競聘方案，尹芙蓉真就當選了，也真就一年又一年實現着目標。後來大家才知道，尹芙蓉靠的是上面有人幫她攤派建材，獲取的利潤只是在省建二公司體內循環。
但這並不能成爲尹芙蓉在成就的光芒下大肆貪污中飽私囊的理由啊。
“扯遠了，接着剛纔的話題。”尹芙蓉繼續唱着獨角戲，“給個別人提個醒，我是半脫產學習，隨時可能回來，別打錯算盤，該夾尾巴夾尾巴，該裝人給我裝人。人員調整、崗位輪換下一步馬上進行，對個別人，恐怕會另有待遇，我總得對得起她那點功夫吧。識時務的，該咋辦自己掂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