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芙蓉感到了第二次地震。
上一次的震級當量雖說也不小,這一次卻是毀滅性的。
因爲她殺了人,掩蓋一時,掩蓋不了一世。
回家後,尹芙蓉打浚險櫃,把裡面所有的文飢收條一一撕碎。
“從你在建材商店大肆貪污時起,我父親就在跟蹤你,10年來一天都沒放鬆……這下你完了……”羅琦的話還響在耳邊。
驀然,房門口傳來響動。
“媽,是我,開開門。”
尹芙蓉喘息了好一會兒,這纔想起剛纔回來的時候女兒不在家,打開門後便一通搶白。
楚楚說去羅家了。
“小琦有消息了?”尹芙蓉繼續處理保險櫃裡的東西,隨口問道。
“你在幹嗎?”楚楚指着滿地紙屑,“準備逃跑?”
尹芙蓉愣住了。
楚楚上前一步,“因爲你要出事了,所以才匆忙送我出國對不對!”
“放肆!”
“回答我!”
尹芙蓉停下手,在椅子上坐下來,說只是在處理一些沒用的文件,不久的將來舜將升任建工集團副總裁,是正廳級。她如果有問題,組織上不可能做出這種安排。還說可能是自己幹得太出色了,所以一直有小人跟着攪局,使絆子、下套子、誣陷告狀,他得多了,早都見怪不怪。
“你是頭一次聽說,有點驚訝對嗎?”她拉起女兒的手,“讓媽媽猜猜,你好像聽到什麼風言風語了吧。”
楚楚閃爍的眼神立刻被尹芙蓉捕捉到了。
“是誰告訴你的?楚楚,我是你媽媽,咱們是最親的親人了,世界上沒什麼可以超越這種關係。難道你不愛媽媽了?”
“我答應過人家。”楚楚低低道。
尹芙蓉沒繼續難爲女兒,對提前送楚楚出國做了一番解釋:湊巧遇上了好機會,早出去勝過晚出去,她這個做母親的好煞下心來工作。她讓女兒什麼都不要想,一心一意準備隨時走人,還強調是羅瑞同楚楚一起走。
“還有件事。”楚楚對母親的表白似乎很滿意,“整你的人,可能就在你身邊。媽最好小心點兒。”
出乎楚楚的意料,母親說她知道是誰。
弟弟失蹤後,羅瑞一直沒上學,一直在家陪精神恍惚的母親。
每天都搜腸刮肚勸得口乾舌燥疲憊不堪,羅瑞說遍了字典裡所有的好聽辭藻也不管用。
羅瑞擔心母親會瘋,也憂慮自己能撐多久。
幸好楚楚每天放學都來坐一下。
終於有一天,羅瑞的忍耐力到了極限,在楚楚面前哭了一鼻子——隨着時間的推移,他幾乎可以肯定弟弟出事了。
羅琦失蹤一星期纔有下落。
太子河距離省城大約350公里,從最近的高速公路出口下去還有十幾公里,是一條不知名自然河流,最寬處不足20米。太子橋恰在這條平原河流的最寬處架設。一星期以來,過往行人車輛莫不看到,這座普通橋樑的水泥欄杆被什麼東西損毀了一處,好像車撞的。但因爲沒人報案,附近村民和橋樑管理單位也沒特別在意。
每到夏季,附近幾個村子裡的半大小子常來橋下野浴,把這裡當成他們兒時最好的去處之一。
這天,十幾個孩子脫得精光,下餃子一般撲到河裡。他們嬉戲着打水仗,也有水性好的在橫渡河面。
一個年齡稍大的少年逞能,從距水面數米高的橋墩上往下跳“冰棍”,出來時頭上多了一個大青包,卻高興地大叫起來——他在水下發現一輛汽車。
“八成從上邊掉下來的。”那少年指着橋欄的破損處。
當天,成剛和羅正民趕到太子橋時,一架車載起重機剛好在起吊掉進河裡的汽車。
汽車露出頭來了,是黑色八缸奧迪。當看到敞開的車窗外垂落着一條被河水浸泡得發白的胳膊,羅正民當即昏厥過去。
在成剛公私兼濟的奔走下,羅琦的驗屍報告當天夜裡就出來了:
肺內和呼吸道無積水,可以肯定死於汽車落水之前;根據胃容物分析,死亡時間大約在當天午夜左右;死亡原因系腦部遭鈍器打擊,腦後傷1處,前額不少於16處;從創口痕跡判斷,兇手力量明顯不足,懷疑是女性所爲……
一把裝在塑料袋裡的汽車防盜鎖擺在成剛和羅正民面前。
“還找到什麼?”羅正民虛弱問道。
成剛遞過一串鑰匙,沒有找到羅正民期望的任何紙張,即使有也被河水泡爛了。
“不可能。”羅正民流着淚說,“小琦身上應該有一個小本子,上面記錄着尹芙蓉每天的行蹤。”
成剛認爲,這或許可以從側面佐證着羅琦遇害的最大原因是他暴露了。
“是她乾的,一定是她乾的!”
“我也這麼想。”
“那你還等什麼!”羅正民聲嘶力竭吼起來。
“已經成立專案組了。”成剛說。他本想好好解釋一番立案依據,考慮到羅正民的精神狀態不大可能聽進去,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消息很快傳到尹芙蓉耳朵裡。再次催過秘書小郭辦理女兒的留學簽證事宜,她決定去羅家慰問一下。
回到久別的省建二公司家屬宿舍大院,尹芙蓉意外地看到羅家樓下圍攏了很多人,多數是公司職工。有人嘆息,有人流淚,更有人在詛咒兇手。
剛要下車,尹芙蓉被兩雙眼睛頂住了——是陳紅和方桂榮。她們就站在車門口,充滿敵意地盯着她。尹芙蓉不知怎麼忽然膽怯起來,這是在此前的交鋒當中從未有過的事情。
尹芙蓉生生被頂了回去,讓秘書代勞,並叫小郭把楚楚帶下樓。她知道,女兒這會兒準在上面。
車子退出家屬宿舍大院時,一輛救護車呼嘯而至。楚楚冷冰冰地告訴母親,那是來接江老師的,她剛剛昏死過去。
“等等,我有話問你。”一進家門,楚楚攔住匆匆奔向書房的母親。
用目光屏退小保姆,尹芙蓉將視線轉向女兒。
“羅琦是你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