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那個時代整個小鎮也就三五家小商店,主要出售的就是一些簡單的日常用品。糧食都是拿糧票去換,肉也有肉票。學校門前就有一個小商店,哥哥每天就從雞窩裡偷一個雞蛋出來,在那裡能換成一毛三分錢,然後再用一毛三分錢買上好幾個果丹皮,在學校裡大搖大擺地吃。
有一次,我偷了一個雞蛋剛想換成錢,上課鈴聲大作,我急忙跑到學校,雞蛋碎在了我的褲子口袋裡面,那是一個大冬天,我感覺下身溼溼涼涼的。晚上回家母親以爲我尿褲子,剛要罵我,發現褲子口袋裡面竟然掉出了雞蛋殼,母親就一腳踹向我:我說咋之前雞一般都下七個蛋,最近就變成了六個蛋呢?
小時候每個孩子都有一個手帕,就好像大家都要戴紅領巾一樣。母親總是擔心我和哥哥把手帕丟掉,就用別針別在我們的衣角上。
整個小城就那麼幾個小商店,有些交易還停留在物物交換,我和哥哥在一個下雪的夜晚撿過六十元錢,那人民幣嚇得我和哥哥都不敢回家,晚上在路上買了一個冰糖葫蘆才三毛錢,那老闆拿着十元錢疑惑地看着我和哥哥。
我和哥哥商量好了要去商店大吃一頓,晚上回到家,父親質問,考試卷子拿出來!哥哥一掏,掏錯了口袋,掏出了一把錢。於是那些錢全部被沒收了。好在父親沒再看他那個三十分的卷子。
那時候並沒有高樓大廈,每個家裡還有一個菜窖,就算夏天,打開菜窖都會有一股涼風吹上來。每年單位都會分很多的菜,土豆和白菜是最多的,菜窖對於我和哥哥就好比百寶箱,每次母親撈出來什麼就吃什麼。
每個家裡還有一個
院子,我們家的院子幾乎沒有死角,一隻兇悍的狗,一羣戴着哨子的鴿子,還有機靈的兔子,一天下七個蛋的雞羣,儼然一個動物世界。夏天就會種植各種的蔬菜,韭菜、大蔥、辣椒,最多的就是西紅柿。
做西紅柿醬是我們每年秋天必須做的工作,秋天霜凍的前一天,家人就把西紅柿全部摘了下來,放到幾個大盆裡,然後用石塊壓碎,我和哥哥的工作就是把碾碎的西紅柿塞到洗乾淨的醫用吊瓶裡,據說那個季節小鎮的醫院瓶子都緊缺,每次有人打針,醫生就要在旁邊盯着,生怕打完針,瓶子就沒了。
縣城的四周有兩條河流,一條叫大清河一條叫小清河,他們就好像兄弟一樣守護着這片土地的人們,大清河水流湍急,不適合游泳,有幾次在那裡游泳都讓水衝了好遠,在水裡不敢亂動,漂了好遠才能游上岸。在大清河的旁邊有個白樺林公園,起先還不是公園的時候,裡面有很多的野兔子和野鴨子,我除了抓魚就是看着哥哥追着野鴨子跑,我們在大清河沒少跑,每次看到一羣野鴨子,哥哥的哈喇子都流下來了,但就是吃不上。
有一次,我在岸邊的草叢裡看到了一隻野鴨子在休息,直接撲了出去在水裡把它給抓住了,那天哥哥狠狠地表揚了我,也是我們在那裡幻想抓住野鴨子唯一成功的一次,我們把野鴨子拔毛開膛,用岸邊的泥巴混着鹽包裹住,然後在泥巴上面燒火烤土豆,吃上兩輪土豆烤鴨就熟透了,然後我們幾個人三下五除二吃得乾乾淨淨。
游完泳,大家就把褲衩脫掉,全部趴在懸崖下面的一個大管道上曬着太陽,把褲衩曬乾。那時候的褲衩還都是家人縫製出來的,有花的,有白色
的,有需要自己綁繩子的,哥哥的褲衩是我母親用麪粉袋子縫製而成,看起來特別的另類,哥哥很瀟灑地把褲衩脫掉放在石塊上曬,大搖大擺地在岸邊走來走去,小屁股蛋上一邊印着八十,一邊印着麪粉兩個字。牧民都會在自己的馬身上做個標識,我就給哥哥說,你永遠都不會丟了。至今哥哥都不知道什麼原因。
有一次我和哥哥一起爬山,在山腳下遇到了一隻小壁虎,我和哥哥去抓,最後那壁虎給我們留了一小節的尾巴作爲紀念,哥哥拿着尾巴憂鬱地說了一句我至今都記得的話:我想抓住青春的尾巴,可是青春是一隻壁虎。
我曾經無意在哥哥的筆記本上看到一段話,上面寫着:十七歲的花季只有一次,十八歲的雨季只有一次,青春不常在,抓緊時間談戀愛。我懷疑這是他的至理名言,因爲我發現每次寫賀卡他都重複這句話。
哥哥在初中最後一個學期使出渾身解數硬是把班幹部都追了一通,人家的心甘情願總讓我覺得是哥哥用了什麼巫術。放學總能看見他們班的班花兼班長送他回家。這些母親都看在眼裡,也全放到心上了。不服不行的是,哥哥告訴母親我和誰誰有夏日戀情了,母親總能在第一時間說出這樣建議性的話:他們家是從哪裡來的,容易和別人跑了;哪哪的太聰明瞭;這個不行,他父母沒什麼錢。
哥哥在那一年冬末初三畢業了,不過是提前畢業的,因爲打架被學校開除。同班一位女生追到我家,對哥哥說:你走了,我怎麼辦?我媽媽當時急了,問哥哥:你們倆有什麼關係?我哥哥很無辜地說:沒什麼關係呀。就見那女生對我媽說:他走了,我不就成倒數第一了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