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發生這麼大的事,不過這些跟關在小黑屋裡的春心都沒關係。
趕走了春玉,她四下檢視一番,發現這屋裡雖然沒有牀褥,也沒有什麼像樣的傢什,不過好在還乾淨,屋頂不漏,四牆不透,這就足夠了,她又不是沒睡過破廟,那破廟一擡頭都能看到星星呢。
“真是沒耐心啊,不就是幾張藥方麼,自己好好地總結經驗琢磨醫理,還能研究不出來真正有效的藥方來?”春心沒好氣的咕噥了一聲,開始着手收拾這間橫七豎八擺着亂七八糟雜物的東西。
小說裡電視裡一關人都是關進柴房,可這根本不是柴房啊,喵的,大太太你竟然不守規矩。春心把一張掉了一根腿的破椅子推到牆角免得礙事,看得出來,這裡是莊家平日裡堆廢舊傢俱的地方,有七八張破椅子,還有一張缺了個角的桌子,以及其他有破損的櫃子啊什麼的。
她不知道的是,莊大太太確實是想過把她關柴房的,不過柴房簡陋,真正是四處漏風,莊大太太怕她滿肚子鬼主意,一個不小心真讓她溜出去就遭了。
“……春妹妹,小春妹妹……”
門口忽然傳來淺淺呼喚聲,讓正在努力爲自己收拾出一塊能睡覺的地方的春心汗毛豎了起來,然後才反應過來似乎是莊萱在門口叫她。
放下手裡的東西,春心湊到門邊問:“是萱姐姐麼?”
“是我,春妹妹……你,你還好吧?”莊萱語氣裡滿是緊張和歉意,“我給你拿了些吃食,你從門底下接着些,實在對不住,我勸不了大哥和母親他們的……”她已經不是單純的小孩子了,雖說平日裡不太理會這些事,但自打春心來家後,發生的那一樁樁事情也能讓她明白究竟是爲了什麼,只是她知道,哪怕她去勸大哥,勸母親,勸老太爺,無論勸誰都是無用的。
春心低下頭,一個薄薄的油紙包塞了進來,應該是餅之類的東西纔對。她抿了抿脣,彎腰將那餅接到了手裡,笑道:“謝謝萱姐姐,我沒事的。”
“那我走了,看守你的人去吃飯了,估計過一會兒就要回來。”若是讓母親知道她竟然敢私自來看望春妹妹,一定會責罵她的。
輕微的腳步聲越來越遠,看來是已經走了。春心摸摸那塊餅,不得不爲莊萱的小腦瓜感慨,這門窗都關的死死的,唯一能塞進來的只有薄薄的餅了,其他饅頭什麼的東西除非拍成餅才能塞進來。
不過,哪怕即使相信莊萱是真心對自己好的人,春心也沒有去打開油紙開吃,這個時候大家都撕破臉了,所有人的謀算都擺在了明面上,她不得不防。有的人想要拿到藥方,可也有人不想讓某些人拿到藥方,人的心都在自己肚子裡藏着,誰能是誰肚子裡的蛔蟲呢。
摸摸一直貼身放着的煙火,她伸了個懶腰,不知道光效怎麼樣,現在天剛黑,還是等夜深了以後放煙花玩吧,幸好那羣傢伙沒搜一下她的身上,不然還真怕會保不住啊。
正想着,門外傳來了腳步聲,似乎是莊萱口中所說的看守的人來了,估計剛纔是吃飯去了。不過,有必要讓一羣人來看守她這麼一個小孩麼,外面竟然傳來了不止一人的腳步聲。
“就在這裡頭是不是?哼,活該。”
誒,這好像是莊葵的聲音啊。
“把門打開,我看看她幹嘛呢。”
誒,還有莊芝?
我說莊葵啊,你這是給人當槍當上癮了麼,上了一次當竟然還跟這莊芝混。春心感慨不已,順便把手邊的餅藏到了一個破櫃子裡,眼睛微微一轉,她嘿嘿一笑,索性自己也直接往門邊的空地上一趴,反正這身衣裳已經髒了。
於是,當門打開後,莊芝和莊萱進門掃了一眼卻沒有看到人,也沒有聽到動靜,直到看守的婆子遞過燈籠來,她們纔看到了在自己腳邊趴着的臉朝下一動不動的春心。
寒意頓時襲上了心頭。
莊葵第一個沉不住氣大叫起來:“她她她死了?!”
莊芝也是全身僵硬動彈不得。
就在這時候,一隻手忽然就伸了過去,抓住了距離最近的莊芝的腳腕,然後是幽幽的感慨聲:“死了好……死了一了百了……大家都去死吧……”
“啊——!”莊芝全身的汗毛何止是豎了起來,簡直都要脫離毛孔飛出去了,那隻手緊緊攥着她的腳腕,猶如從地底下爬上來的鬼魅一樣,腿一軟,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怎麼也站不起來。
莊芝一跌倒,手裡的燈籠也飛了出去,光線頓時一暗,只有外面跟着的丫鬟手裡還提着一盞燈籠了。
看守的人也嚇得魂飛天外,現在正是夜裡,要是真有點什麼東西……
這時,就看到原本死氣沉沉趴着的春心忽然在地上滾了幾下翻身站了起來,開始拍打自己身上的灰塵,順便擠眉弄眼的怪笑:“嘿嘿嘿,怎麼樣,滋味不錯吧?”
幾人仍舊保持着原本的動作,被剛剛那麼一嚇,他們的反應速度似乎有點跟不上。
“我說莊芝姐姐啊,地上不涼麼,怎麼還在地上坐着?”拍乾淨身上的灰塵,春心很是好心的提醒,“就你坐的那地方,我聽說先前有人曾吊死在那門框上。”
聞言,莊芝慘叫一聲手腳並用的爬出了門,全身抖抖索索半天才把氣喘勻。她是嚇懵了還沒醒悟過來,她也不想想春心纔來莊家幾天,怎麼可能會知道連她都不曉得的隱秘呢。
“逗你玩呢,嚇成那個樣兒也不嫌丟人。誒,我說葵姐姐,你扶着門做什麼?你沒見那門的形狀一看就是那種從棺材板上拆下來的木板麼?”春心很是好奇的看向莊葵,煞有介事的撓了撓頭說道,“就是不知道那棺材是裝過死人的還是空的了,可要是剛打好的空棺材,人家誰會拿出來當門板用啊。”
於是,莊葵也慘叫一聲跌跌撞撞的跟莊芝摟在了一起。
切,小丫頭們最怕這些亂七八糟的,既然如此,還非要連夜來看我的狼狽模樣做什麼?明兒天亮了再來不行?嘖嘖,真是這麼迫不及待的想看我倒黴的樣子啊,不好意思,讓你們失望了。
“死丫頭片子,都這個時候還不老實!”畢竟是經的事兒多了,婆子終於穩住了神,也明白過來一切都是春心在嚇唬他們而已,肚子裡頓時燒起了怒火,要是兩位小姐嚇出個好歹來,她可怎麼向上面交代!狠狠的一咬牙,她一腳邁進來,伸手就要去抓春心。
“臭老婆子不要臉,欺負小孩!”春心豈會乖乖任由婆子將自己抓住,連忙閃身避開,扭頭就往屋裡跑,這屋裡被她剛纔東挪西移搞得一片狼藉,倒是方便他們玩警察抓小偷了,不對,在這裡應該是捕快抓小偷。
“小兔崽子,你給我站住!”屋裡黑漆漆一片,又是剛被春心折騰過,婆子吃虧就吃在地形不熟上,平白磕了好幾下了。
春心腳步不停,嘿嘿笑道:“你讓我站住就站住?我傻啊?”
門口的莊芝和莊葵這會兒被嚇丟的魂兒也慢慢回到了自己身上,回想起剛纔那副丟人的模樣,她們立刻也是怒火中燒,恨不得那婆子立刻就將春心抓住胖揍一頓。
“這是做什麼呢?”
一聲滿是怒氣的呵斥忽然響起來,讓所有人都愣了一愣。
藉着這個機會,春心三兩下爬進自己先前用兩張破桌子圍成的牀底下。
莊聚良別提有多惱火了,他就是不放心春心會不會逃走才趁夜來看一看,可遠遠的就聽見這裡鬧哄哄的動靜,走近了一看,卻是莊芝和莊葵兩個在門口叫嚷,而看守春心的婆子則是在房中追打春心。
“大,大少爺……”婆子也不敢繼續追打春心了,連忙站了出來。
“你就是這麼看着人的?”莊聚良陰沉着臉,說完他也不看這婆子,而是狠狠瞪了莊芝一眼,“這個時候,你帶着葵兒四處亂跑什麼?還不回你們紫蘭院去?!”
“不就是來看看這個窮丫頭嘛,大哥哥你這麼兇做什麼。”莊芝撇了撇嘴,拉了莊葵一把,“走啦,大哥哥趕我們走呢。今天就當是白吃了虧,白被那丫頭欺負了吧。”
沒能教訓那丫頭一頓,反而自己丟了人,莊葵怎麼可能會善罷甘休,尤其是還被莊芝火上澆油了一把,猛地甩開莊芝,她恨恨的說:“大哥,是她欺負我們,不教訓她一頓,我纔不走。”
豈有此理,今後絕不能讓葵兒再跟莊芝混在一起了。莊聚良臉色鐵青,今天下午那一場鬧劇就是這丫頭爲二房的人背了黑鍋,這會兒竟然還在被莊芝挑撥,要是這麼下去,遲早會吃大虧。
“我說啊,你們幾個說話歸說話,能不能點個燈,這黑燈瞎火的,你們不覺得難受啊?”春心從懷裡先將火摺子摸了出來,吹亮以後,笑眯眯的說道,“這大晚上的還這麼熱鬧,爲了慶祝你們即將可以將我爺爺的藥方拿到手,我來爲你們放支菸花吧。”
“你胡說八道什麼呢?”莊聚良教訓不了兩個妹妹,心情更加不爽,再想到自己被黑掉的名聲,被自己給推掉的嫡子,他現在只想找個人發泄一番,而顯然眼前這個死丫頭是個好選擇。
春心一手舉着火摺子,一手扶着地面從桌子底下爬出來,挨近門邊笑得格外單純:“就是放個煙花爲你們莊家名聲即將更進一步而慶祝啊。”
說着,她從懷裡取出了那支菸火,火摺子湊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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