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裡的熱度,漸漸升高,連帶着溫暖的心也變得有些燥熱難安。
她環顧着四周,五年前在這裡生活的片段,又一幀幀的回放在眼前。曾經的綠瓦紅牆,玩笑嬉耍,並沒有被歲月掩埋的一絲不剩。
因爲這裡曾經是她的家。
冷天煜也不催,就這麼靜靜的等着她的回答,他不怕這個女人不說,只因爲剛剛她對這裡流露出的渴望,火熱又執着。
“五年前,我家就在這裡,就是那棟樓。”溫暖小巧白皙的食指,柔柔的指向一棟牆皮已經斑駁的老樓,神色一暖。
“可是現在,我卻找不到我的家人了……我的爸爸媽媽,他們在哪,我一點也不知道,這五年的時間,他們好像把我忘了一樣,又好像我從來都不存在一般……”
淡淡的言辭,沖刷掉激烈的情緒,只餘一股濃濃的悲傷瀰漫開來。
直到此時,溫暖才感受到了腳踝上的疼,她緩緩的蹲下身,無助的抱着自己的雙膝,將頭埋在膝間,嚶嚶的啜泣。
溫暖一直覺得,自己過的很幸福。如果五年前沒有發生那樣的事,她相信自己會一直幸福下去。
可當她人在阿拉伯時,一切的一切都變得異常又驚恐。她也曾經盼望着父母有找她的消息,可她等了整整五年,國內卻不見有絲毫的訊息傳來。
漸漸的,溫暖的心涼了。也許父母當她已經死了,也許……也許他們真的是無能爲力……
冷天煜蹙眉看着她,在他的世界裡,從來都不覺得“可憐”這兩個字,有什麼存在的意義。可是現在,他卻瞬間想將這個詞送給她。
如果溫暖是嚎啕大哭,冷天煜毫不懷疑自己會轉身就走,可他不明白,爲什麼偏偏是這樣的哽咽嚶嚀,竟會讓他有些心緒難平。
“走了。”冷天煜經過溫暖的身邊,下意識的拽起她柔細的小臂,溫暖被突如其來的拉扯嚇的一驚,一個踉蹌,整個人撞向他的臂膀上。
“啊!”溫暖驚呼,這男人是吃什麼長大的,胳膊硬的跟銅牆一樣。
冷天煜本是拉着她小臂的手,突然一緊,穩穩的撐住她的身子,沒讓她一跟頭繼續向着坡下栽去。
溫暖驚魂未定,小嘴微張的喘息,剛剛那股難言的悲傷,好像也被嚇的做散亂逃,哪還有一絲殘餘留下。
“蠢。”冷天煜不耐煩的瞟了她一眼,自顧自的拖着她走。溫暖本想掙
開,可這個男人的雙手,好似鐵箍一樣,她竟撼動不了分毫。
溫暖踉踉蹌蹌的跟在他身側,碎石亂瓦的工地上,大坡小坡高低起伏,她腳上穿的那雙“恨天高”,已是讓溫暖痛不欲生。
沒走幾步,溫暖腳腕驀地一崴,整個人就要向側面摔去,棱角分明的石塊零落的堆放,溫暖不敢想自己這一跤摔下去,小腦袋瓜開花的樣子。
下意識緊閉雙眼,溫暖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十個白玉手指攥的死緊,連掌心傳來的刺痛都被她忽視,面對將臨的危險,她卻無能爲力。
倏然,腰間被一雙鐵臂擒撈,不等溫暖反應過來,一聲暗啞低沉的斥問,已響在她耳側,“走路也走不好?”
冷天煜表情十分沉恐,看着一臉驚慌的溫暖,他簡直想挖開她的腦袋看看,那裡面到底裝了什麼!
溫暖沒有等來意料中的疼,這讓她很慶幸。連忙睜眼,發現自己幾乎被冷天煜半抱在懷裡。
纖瘦的小肩膀微顫,趕緊要掙脫,可冷天煜卻不耐煩的將臂彎一緊,讓她整個人都貼在了他的身上。
“謝、謝謝……你可以、可以放開我了……”溫暖小聲的囁嚅着,不敢直視他幽深的眼,她害怕與這個男人如此近距離的接觸。
冷天煜脣角噙寒,雙眸如鷹隼般的犀利,好似要望進她的心底。忽然,他邪魅的一笑,猛的靠近溫暖耳側,半是誘哄半是提醒的輕聲道:“女人,要勾引我,不用搞苦肉計……”
溫暖小臉一窘,臊紅一片,小手連忙要推開他,“你胡說什麼呢!這麼高的鞋子,你穿試試看!”
冷天煜眉心一擰,這女人是在反駁他?
然,下一刻……
“啊!”溫暖沒想到冷天煜會突然把她攔腰抱起,嚇得她花容失色,小手卻不由自主的抓緊他的領口,“你這人怎麼總搞偷襲啊!”
冷天煜邪佞一笑,“偷襲?我曾經的最愛……”他做了五年的特種老A,最擅長的就是搞偷襲。
這個女人的愚笨,讓他受不了。行走速度之緩慢、突發狀況之頻繁,冷天煜不敢想象從這裡走向他的車,要浪費多少時間。
他受不了她的愚蠢和笨拙,這纔會爲了避免麻煩,抱着她走,這是他給自己剛剛的反常行爲,做出的最合理解釋。
當車子再度行駛在馬路上時,溫暖有種再見今生的感覺。怯怯的回望着那片殘亂的工地
,冰涼的淚水,終是奪眶而出。
別了,我曾經的家……也許一併消失的,還有她曾經保留了十八年的快樂記憶。
冷天煜沉默的開着車,他發現今天的自己太過反常。車子一記左打輪,冷天煜向着城郊外駛去。
青山墓園。
滿眼鬱鬱蔥蔥的繁綠,在盛夏豔陽裡,化身成一片濃綠的汪洋。若不是門口的牌匾刻着“青山墓園”的字樣,很難讓人相信,這裡竟是靈魂安息的歸宿。
冷天煜停穩車,微側首,發現一旁的溫暖,已經睡着。小臉上殘留的淚痕,讓她看起來有些狼狽,像個迷路的小貓。
關掉音響,將車內空調的溫度調高一些,便徑直向車外走去。
每次來這裡,他的心情總會別樣的沉重。這座墓園裡只埋葬着兩個人,或者說是兩類人,一類是親人,一類是兄弟。
穿梭在一片繁茂的芙蓉樹林裡,櫻粉色的絨花,像翩躚的精靈。頭頂的烈日亮閃,早被綠意感染成方寸清涼。
過了芙蓉林,走上一座石橋,石橋下是一條緩緩流動的小河。河水靜婉的涓流着,偶有三兩小魚兒,悠閒嬉戲。
這裡的一切,恬淡美好,絲毫讓人無法相信,這是一座墓園。
踱步至兩顆粗壯的扶桑樹下,遮天蔽日的綠蔭,小心的守護着一方青冢。
冷天煜站定,望着眼前的墓碑,墓碑的石框中,鑲嵌着一張女子的照片。溫婉的眉眼,淺淺的梨笑,媚成一彎新月,暖上人心。
冷天煜在石碑前坐下,雙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揪着四周新冒出來的野草,這裡雖然有人定期掃理,可他每次來,還是習慣自己親自做些什麼。
“雪雪,想我了嗎?”冷天煜溫柔一笑,剛硬的臉部線條驀地被柔軟取代。他卸下了所有的冷漠和疏離,與平日裡讓人懼退三尺的“鷹眼”,判若兩人。
照片中的女子,自然是無法與他交談的,冷天煜心裡明白,可心底那股難言的酸澀,依舊涌上喉間。
周圍風聲細細,葉浪沙沙,好像這廣袤無垠的天地間,只餘這一隅。
“可是……我想你了……”冷天煜低語的呢喃,全副精神都集中在女子的笑顏上,絲毫沒有注意到身後的細微動靜。
溫暖拿着高跟鞋的小手,驀地一顫,駐足在他的身後,不知該不該繼續前行。這樣靜謐的時刻,他應該是不想被打擾的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