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清冽,風聲無邊,玄黑色的保時捷飛一般的行駛在寂靜的公路上,溫暖下意識的往座椅裡縮了縮,甚至又將過肩的安全帶緊了緊,她總感覺有事要發生。
自從冷天煜剛剛接了那個電話以後,他表情就嚴峻的好似世界末日將臨。溫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不過他剛剛給雷軍和齊蘊打了電話,讓他們火速趕來。
溫暖很想問問這個男人,他要帶着她去哪兒。可是眼角偷瞄到他沉寂似寒潭的面容時,溫暖選擇了放棄。
顯示車速的儀表盤上,指針在一寸寸的飆高,溫暖清楚的看到,紅色指針已經越過了二百,她的小臉“刷”的一下變白了。
因爲,她剛剛看到公路上方的限速指示牌,這段公路要求的時速是一百二十邁。
“冷天煜,我們……超速了……”溫暖低喃的輕聲提醒。
冷天煜好似沒有聽到,他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中的方向盤以及前方的路況上,除了專注到過分的神情,再也看不出其他情緒。
行駛了三十多分鐘左右,保時捷終於下道,出了公路口左轉,繼續高速風行。
當車子穩穩的停在“聖瑪麗孤兒院”的大門口時,溫暖的小臉已經蒼白到毫無血色。
她感覺自己就像坐了一次生死極速的雲霄飛車一樣,冷天煜雖說車技不錯,可速度如此之快,還是讓溫暖十分吃不消。
拖着虛軟的雙腿,幾乎是爬出車門外的一瞬間,溫暖便“迫不及待”的扶着孤兒院的外牆,彎身一陣乾嘔。
從沒暈車過的溫暖,竟然破天荒的暈車了!
冷天煜下車後,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長腿一邁,快速的向孤兒院院子裡走去。
“天煜,你可算來了!”
“蔓姨,你別哭,先帶我去看看他們。”冷天煜攬過蔓姨有些發福的腰身,溫柔的安撫着,順便擦去了蔓姨眼角的淚水。
蘇蔓是這家孤兒院的院長,也是冷天煜母親楊雪生前的好朋友。因爲年輕時曾被感情所傷,所以終身未嫁。她是看着冷天煜從小長大的,已然算得上是冷天煜的半個母親。
穿過主院,後院是五棟三層小樓,四棟淺綠色,一棟純白色。冷天煜徑直向純白色的小樓走去,白樓一層是孤兒院的保健室。
推門而進,五張兒童牀上,躺着五名臉色發紫的小孩子。不難看出,他們都陷入了昏迷,可小嘴時不時溢出的痛苦悶哼,仍是讓人揪心。
“蔓姨,這是怎麼回事?”冷天煜沉着臉向其中一張牀走去。
蘇蔓揩去臉龐的淚,聲音沙啞道:“今天午睡的時候,小胖帶着他們四個偷偷起牀溜去後山玩,被蛇咬了。當時這幾個孩子回來都沒說,也怪我,心粗沒發現他們的不對勁……”
蘇蔓十分自責,情不自禁的再次流淚。冷天煜蹙眉站立在牀邊,微微傾身,查看着其中一個小傢伙的傷勢。
胖乎乎的小腳踝上,兩個已經變成紫黑色的小血洞,此刻正時不時的涌出暗紅色的血。冷
天煜雖然不懂醫理,可曾經當過特種老A的他卻十分清楚,這種不正常的血色,說明血裡有毒。
蘇蔓退休之前,曾是京山市人民醫院的資深護士長。對於緊急救治很有一套,她已經給這五個小傢伙做過處理,傷口處被繃帶纏勒的很緊,這樣可以延緩蛇毒向心髒的蔓延。
然,如果再不注射蛇毒血清,這五個小傢伙……也許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冷天煜迅速撥通齊蘊的電話,神色裡是從未有過的駭然,“齊蘊,限你十分鐘內立刻、馬上趕到!”
“BOSS!車子拋錨了!”齊蘊苦不堪言,這咋什麼事兒都趕一起了呢!
冷天煜幽深的黑眸裡,頓時風起雲涌,那表情像是從冥界現身的索命修羅,齊蘊即使隔着電話,都能感受到一股迫人的殺氣。
沒錯,就是殺氣!
“BOSS!我跟雷軍馬上爬過去!”齊蘊立下軍令狀後,立刻掛斷電話,要是再多耽擱一刻,他的心真是要爆炸了。
然,當小臉慘白的溫暖一手撫着胸口,另隻手揉着胃部,腳步虛浮的挪到後院時,她的體力已經被耗去了大半,只剩下輕啓小嘴兒,微微翕合喘息的力氣。
當看到冷天煜這樣的人來孤兒院時,溫暖承認自己確實是難以置信的!溫暖對“虎毒不食子”這樣的話深信不疑,可是對“冷天煜有愛心”這個評價,她真的不敢恭維。
畢竟,自己親眼所見,他曾經對幾十個小孩子,殘忍的下殺手……
搞不好這個男人是藉着孤兒院的名義,進行着不法的勾當,也都說不準呢!
還未到保健室的門口,溫暖靈敏的小鼻子猛的皺了皺,一股淡淡的血腥氣飄進了她的鼻腔內,那股好不容易纔被溫暖壓下去的噁心之感,再度上涌,溫暖趕緊衝向院子裡的棗樹下,小手撐在樹幹上,俯身開始乾嘔。
蘇蔓聽到了院子裡有聲音,頓住了哭聲,看了冷天煜一眼,發現冷天煜全副心神都在孩子身上,她這才轉身走向院中。
“唔……嘔……”胃裡早就空空如也,哪還有東西供她這麼狂吐,溫暖覺得自己的五臟六腑都要裂開般的疼,可她卻控制不了的乾嘔不止。
突然,一雙溫熱柔軟的手,輕輕的拍在了溫暖的後背上,溫暖下意識的頓了頓,輕掩着脣,眼裡嗆着未出眼眶的淚珠,盈盈的望着眼前的女人。
“孩子,跟我來,我給你找片止吐藥。”蘇蔓吸了吸鼻子,儘量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和善些,將溫暖黏在額頭上的汗溼碎髮掖向耳後,慈愛的看着她。
溫暖心內再次掀起漣漪,這是她回京山以後,第二次被人噓寒問暖。
再次踏上京山這個陌生又熟悉的城市,溫暖經常會自嘲自己,五年的光陰流逝,她像一朵生活在黑暗裡的小花,突然間感受到陽光,總是會先被刺眼的一陣流淚,然後纔會一邊流淚的適應,一邊迎着光明展笑……
“謝謝您了……”溫暖對着蘇蔓深深的彎腰鞠了一躬,足足有九十度。
到了保健室,溫暖的注意力率先被病牀上五張紫黑色的小臉,攫住了視線,然後她感受到自己的前方,一股寒冽的視線,正不耐的審視着她。
“你來做什麼?”冷天煜口氣不善,小傢伙們受傷,他幫不上忙,讓他心情很糟。
然,當溫暖剛一擡眼,本要去看向冷天煜時,卻不經意間看到一個小孩子,剛好翻身時,袒露在外的一截肉呼呼的腳踝,上面兩個赫然醒目的深黑紅色的血洞,攫住了溫暖的呼吸。
“他們被蛇咬了!怎麼還不送醫院呢!”事關孩子的性命,身體虛弱的溫暖絲毫不見怠慢,踉蹌着奔到牀邊,嚴肅的問冷天煜,“告訴我,他們是不是被蛇咬了!”
從剛剛這個女人肯定的喊出“他們被蛇咬了”這句話時,冷天煜就在打量她,一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小女人,怎麼會一眼就看出,孩子們是被毒蛇所傷呢?
然,這個問題,他在心裡記下,眼前當務之急是,該怎麼做!
“你懂?”冷天煜居高臨下的注視着溫暖,黑眸深處泛起一抹欣喜,卻是一閃而過。
也許是剛剛情緒太激動,溫暖的身形有些恍惚,適才的大聲說話,讓她現在腦中一陣眩暈,天旋地轉,額頭沁出細密的汗,溫暖腿一軟,差點暈厥倒地。
然,一隻男人的大手,及時的拉住了她的胳膊,穩住了她欲下滑的小身子,溫暖微微闔起雙眸,等待着那陣眩暈感消失……
“還磨蹭什麼?”冷天煜不耐煩的掃了溫暖一眼,又故意別開視線,不去看她蒼白至極的小臉,可扶着她胳膊的有力大手,卻一直未鬆開……
直到那陣眩暈感沒有剛剛那麼嚴重了,溫暖纖長的睫毛,才顫巍巍的再次掀開。
她水萌萌的大眼睛,撲閃着委屈和無辜,盈盈的望着冷天煜。好像在指控他對她的不理解。
孩子們受了傷,她也心急如焚,他怎麼能這麼武斷的認爲,是她故意磨蹭呢!
然,終是輕輕一嘆,溫暖懶得去追究他態度惡劣的問題,從他鐵掌裡費力的抽出自己纖細的手臂,轉身向蘇蔓走去。
“你!”冷天煜氣結,這女人還擺上譜了是不是?
“阿姨,麻煩你幫我準備一個鐵盆,一些乾淨的紗布,酒精,手術刀,還有消炎藥,越快越好!”溫暖懇切道。
蘇蔓一直靜靜的打量着這個溫潤靜婉的女孩兒,看起來柔柔弱弱的樣子,可剛剛她看到受傷的孩子們時,那雙水萌萌的大眼睛裡,卻閃過一抹讓人難以忽視的堅韌和強大。
這是一個外表看起來柔弱,內心卻異常強大的女孩子,蘇蔓喜歡這樣的女孩兒。
“好好好,我這就去準備!”
溫暖微微一笑,一回身,發現冷天煜正目不轉睛的盯着自己。溫暖被他盯的有些不自在,走到他身前,有些賭氣的不去看他,低頭開始着手處理小孩子腳踝上的傷口。
然,入眼的小傢伙,卻讓溫暖心內一驚,這孩子怎麼看起來有些眼熟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