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暴雨像要將天地萬物全部摧毀般,瘋狂地撕裂着一切。
溫暖怎麼也想不到,原本還算不錯的天氣,入夜之後竟然會變化如此之大!
她半拖半抱着冷天煜,試圖往樹後面躲躲,黃豆般大小的雨滴,急猛地砸在身上,苦不堪言。
“冷天煜……別睡……”溫暖胡亂地抹了把臉,雨水中夾雜着眼淚,她從頭到腳都變成了落湯雞。
殘枝落葉被狂風吹起,打在臉上身上,生生的疼,溫暖顧不得已經被樹枝刮破的臉頰,奮力地將冷天煜往裡拖。
她看不見周圍的樣子,也不知道自己要走得這條路,會通向何方,她只知道,如果不去試試,那他們倆今晚都不會好過,甚至……死亡……
冷天煜痛苦地呻吟着,他感受到冰涼的雨水在他身體上折騰着、跳躍着,每一寸皮膚都抗拒着這種冷意,可他又好像置身在火裡,忍受着冰與火般的煎熬。
“唔……冷……熱……”冷天煜陷入到嚴重地昏迷狀態,溫暖哭得更兇,她知道冷天煜現在的感受,一定是發燒又重了,所以他纔會分不清溫度。
如果繼續燒下去,他就會休克,如果引起併發性肺炎,再加上他身上的傷口感染,溫暖不敢想象,在這樣的地方,他會怎樣……
“啊……”突然,香樟樹的頂端,一截有碗口般粗細的樹枝,被雷劈折,正好砸中溫暖的頭部。
溫暖的後腦本就受傷,現在又被樹幹這麼一砸,當即兩眼一黑,暈厥倒地。
只是,在她倒地的最後一刻,她本能地將冷天煜護在身下……
京山,冷家祖宅。
冷禮平獨坐在書房裡,面前放着冷氏最近的銷售報告,眉頭緊鎖。
冷氏集團,曾經名爲“冷記”,祖上是以開客棧起家。後來發展到現代,主打地產經濟,在冷禮平的手中發展壯大至巔峰,旗下涉足多個產業,衣食住行各個方面均有涉獵。
冷禮平辛辛苦苦半輩子,歸根結底都是爲了冷天煜。老子辛苦打天下,不外乎想給兒子一個安穩的太平盛世,可是……冷天煜卻偏偏跟他唱反調,自己單幹起了什麼安保公司……
他知道,兒子對他心裡有結,不願意幫他打理冷氏,冷禮平曾經針對這個問題,沒少跟冷天煜吵吵,可倆人都是個倔脾氣,除了兩敗俱傷,實質性進展一點沒有。
罷了罷了,兒子想怎樣就怎樣吧……冷禮平始終將冷天煜的叛逆桀驁,歸結爲他還不夠成熟,可陳卿總說,他再用這種方式,包容冷天煜的肆意而爲。
至於將這份家業交給陳宇鋒打理……冷禮平暫時沒有想過,他已經對不起亡妻楊雪,不能再對不起兒子冷天煜……
人到底不服老不行,才審覈完五六份文件,就頭暈眼花。
“唉……天煜……你要是回來幫幫爸,該多好……”冷禮平蒼老渾濁的雙眼,悲傷地看向窗外。
門外,陳卿手裡端着本要送進來的蔘湯,出神地站在房外。雖然早就知道冷禮平的想法,可陳卿還是心氣難平。
冷禮平……我陳卿嫁給你這麼多年,原來你還是如此戒備着我,戒備着小鋒……
冷氏賬面上突然少了一筆多達十二億的資金,這十二億並不是一下子沒有的,而是從冷氏每個產業裡摳出一點,累計達到。
再一查看最近交易情況,頻頻出現丟標的情況,按理說找到誰搶了他們的“標”,這事兒也好解決,可偏偏“搶標”公司分散成好幾家,而且都是些名不見經傳的小公司。
這些小公司,冷氏平時都沒放在眼裡,現在卻出來給他們搗亂,大有老虎不在,猴子稱霸王的形勢。
可冷禮平在商海里摸爬滾打這麼多年,如果真的天真地以爲,搶生意也是“禮尚往來”的表現,那麼今天的冷氏,早不知道換了幾個主了……
這些小公司,基本都是聯手合作,“搶”成功以後,沒幾日就倒閉了。
冷禮平斷定,連日以來的“丟標”事件,一定有一隻看不見的“黑手”,再背後默默操縱,對方還不是急於爲財,而是打算一點一點拖死“冷氏”!
雖然他嘴上說不管冷天煜的死活,可“煜氏安保集團”的每一筆業務,每一筆賬目,他都十分清楚,他怕冷天煜被人陷害,生意場上的水有多深,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隨手翻了翻“煜氏”的賬目,果然跟他料想的一樣,近來也受到很大的影響。
“哼!”冷禮平氣氛地一甩賬本,掏出電話按下了很久不曾撥出的號碼。
三聲“嘟”音響過,電話沒有人接,冷禮平眼神有些失望。
“喂?哪位?”
冷禮平一怔,心道冷天煜這個不孝子,竟然連他老子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了?
“冷天煜,我是你爸!”冷禮平氣憤。
對方一怔,好像沒想到會接到這個人的電話,不過……這時候接到老爺子的電話,有些意外啊!
“伯父,我是雷軍。”雷軍扶額,被人開場就當成“兒子”的感覺,唔……有點彆扭啊……
冷禮平也愣了,他又看了一遍自己撥的號碼,心道沒錯啊……
“雷軍,怎麼是你?把電話給天煜!”冷禮平頤指氣使,沒想到冷天煜竟然這麼頑劣,竟然故意不接他電話。
正在東城,跟雷滕和凌皓在一起的雷軍,不知道去哪給冷禮平變出一個冷天煜,他也很想讓鷹眼接電話……
“呃……伯父,鷹眼現在不太方便……”雷軍心虛的眼神,在空氣裡亂瞟。
冷禮平吼道:“不方便?怎麼個不方便?讓他跟我說!”
雷軍沒想到,冷禮平想兒子竟然想得這麼執着,平時只要他說“鷹眼不方便”,冷禮平早就傲嬌地撂下電話了,今天怎麼……
“雷軍,你小子是不是有事瞞我?”冷禮平狐疑。
雷軍連忙否定,“怎麼可能!鷹眼真的不方便……呃……鷹眼現在跟女人……伯父你懂的……”
冷禮平老臉頓時拉得比褲腰帶還長,心道冷天煜你個混賬東西,家裡家外都要被人鯨吞蠶食了,你竟然還有心情跟女人這這那那的?
“雷軍!就算他現在正趴在女人身上,你也給我把他揪下來!”冷禮平今天槓上了,聽不到冷天煜說話,他今天打死也不撂電話。
雷滕和凌皓一臉似笑非笑地看着雷軍,因爲雷軍從一開始接電話,就將話筒調成免提狀態,秦小佳更是一臉匪夷所思地看着這三個大男人。
“伯父,您這麼大年紀了,受得了麼?”雷軍故意說得“露肉”一些,希望冷禮平能夠知難而退。
冷禮平的爲人,那是有目共睹的斯文爾雅,不過那也得分對誰,在外人面前,他自然是好好紳士,可在冷天煜面前,他只是個普通的父親。
一個看孩子不爭氣,也會氣得罵人跳腳的父親。
雷軍越這麼遮遮掩掩,冷禮平就越覺得有問題……
“我是過來人,你不用顧忌我……給我把冷天煜揪出來!”
“好吧,伯父你等一下。”雷軍以最快的速度將電話調成忙音狀態,冷禮平只聽到話筒裡傳來吱吱的電流聲,剛要破口大罵,發現信號又恢復了!
“雷軍,你搞什麼鬼!你……”冷禮平怒道。
“啊……哦……天煜,你好厲害……”女人飢渴難耐的聲音,從話筒裡傳來,間或夾雜着雷軍彙報的聲音。
“什麼?讓他等着!哦……寶貝!”
嘟嘟嘟……電話被冷禮平摔飛了,他怎麼也沒想到冷天煜竟然離經叛道到這種地步,竟然明知道是他老子打的電話,還……
“混賬!混賬!”冷禮平手撐在書桌上,忿忿地喘着粗氣。
冷禮平那邊暫時應付過去了,雷軍這邊開鍋了。
秦小佳和凌皓化身惡魔,紛紛向雷軍撲去!
“你還算個人麼?竟然讓我這嬌滴滴的大姑娘學那種聲音!”秦小佳怒!
“是啊是啊!你竟然還讓我冒充跟女人辦事時的冷天煜!你太可惡了!”凌皓更怒!
雷軍絲毫不還手,任憑他們又打又踢,雷滕在一旁看笑話,心道冷天煜啊冷天煜,你看你的失蹤,絲毫沒有讓我們有緊張感啊……
他深信,冷天煜那個傢伙,不會有事。
事實上呢?
溫暖感覺自己好像身處在海面上,搖搖晃晃,而且她好像還在……移動?
倏然,她猛地睜眼,只覺一陣強光刺得眼睛睜不開。
光?溫暖大驚,她又重新閉起雙眼,緩了緩,才小心翼翼地掀開眼簾,果然……她看見了入眼的金光燦燦!
她、她看得見了?溫暖大喜!可是接下來看到的景象,又讓她喜不起來……
溫暖的雙手雙腳被捆綁在一根橫木上,整個人被倒吊着,大頭朝下,像小豬崽一樣。
捆綁的繩子被橫木穿過,溫暖就這樣被“搖搖晃晃”地扛着走。
這是怎麼回事兒?溫暖戒備又謹慎地向四周掃了掃,只見一羣好似非洲土著的原住民,頭戴着羽毛帽子,光着身子,只在腰上裹了幾片葉子做擋。
這是拍電視劇?溫暖覺得不像,因爲她沒看到任何鏡頭。而且,冷天煜哪去了?
“哇啦吼吼嘎嘛吼喔……”扛着溫暖的土著民,突然看到睜眼地溫暖,趕緊對前方的土著頭頭彙報!
溫暖嚇得趕緊又閉上眼睛,雖然聽不懂他們說得啥意思,不過……裝死應該好用吧……可惜,已經來不及。
整個行進隊伍,大約二十多個人,雖然人數不多,可在這種人跡罕至的地方,也算浩浩湯湯了。
突然,整個隊伍都停了下來,吊着溫暖的那根橫木,也被放在了地上。
溫暖緊張極了,她雖然閉着雙眼,可週圍灼熱的視線,幾乎要將她灼燒成灰燼。
不會碰上了食人族吧?溫暖小手緊緊護在胸前,顫慄的模樣泄露了她的緊張。
突然,溫暖感覺自己的小腹處被人猛踩一腳,疼得她悶哼一聲,卻沒敢大叫!
土著頭頭又嘰裡呱啦地說了一通,聲音好像挺憤怒,溫暖小心地掀開一道眼縫,看到剛剛報告的傢伙,被頭頭訓了……
估計是被土著頭頭認爲謊報軍情了吧?溫暖竊喜……只是,她現在很想知道冷天煜在哪……
會不會也被這羣土著扛來了?
片刻後,隊伍繼續行進,溫暖這一路再也不敢隨便亂睜眼……
大約過了二十多分鐘,溫暖感覺眼前一暗,隨後自己被放在了地上。
有人上前給她鬆綁,讓後她整個人又被倆人擡起,一悠盪甩到了一摞乾草上!
雖然乾草很鬆軟,可是被人大力地這麼一摔,對於身上多處有傷的溫暖來說,依然很吃不消……
“嘶……”溫暖疼得倒抽口涼氣,突然她聞到一股怪怪的味道……
溫暖下意思地在乾草上摸了摸,這一摸不要緊,她摸到了一個軟乎乎的東西……
要不是怕被這羣土著民發現,溫暖差點尖叫出聲,因爲……她確定自己摸到的是一個人的胳膊!
偷偷睜開眼,溫暖定睛一看,然後她整個人都驚呆了,不僅驚呆,她還感覺胃裡有種排江倒海之勢……
那是一個……摔得面目全非的人,不知道死了幾天,整個臉腫得不像樣子,全身潰爛流膿,落滿蒼蠅,那陣怪怪的臭味,也是這具屍體發出來的……
“唔……”溫暖捂着嘴,忍受着那陣強烈的噁心之感,她再也裝不下去了,嬌小的身子猛地一彈,從兩米多高的高草垛上滾下。
“啊!”溫暖被摔得不輕,可她顧不上疼痛,一瘸一拐地爬起來,拔腿就要跑。
“喔嘍喔嘍喔嘍喔嘍!”一個土著人用手快速地在嘴上鼓動着,前後拍打的同時,嘴裡發出這種好像拉警報一樣的聲音。
溫暖再也沒心情看後面的情況,連滾帶爬地瞎跑,像沒頭蒼蠅一樣愴惶無措。
她現在敢打一包二十萬包票,這羣野人就是傳說中的食人族!剛剛那個高草垛上的屍體,就是他們即將要享用的“美食”!
“救命啊!救命啊!快來人啊!”溫暖雙腿無力,沒跑幾步就又狼狽地跌倒。
幾乎是在她身子倒下的一瞬間,一支長矛“嗖”地一下子落在她的身前,那誤差精準的只要她在往前多邁一釐米,估計就要被“一矛穿心”了……
然後,溫暖悲哀地閉上雙眼,因爲她整個人已經被土著蠻霸地撈起,一甩胳膊,她就被扛在肩上……
看來他們是不打算先吃那個死的,轉而要開動她……
“嗚嗚……救命啊……”溫暖現在已經不是緊張難過,而是萬念俱灰……
然而,上帝總是這麼頑皮,他給你關上一扇門,就一定會給你打開一扇窗……天窗也算窗,爬不上去,那就只能怪自己的技能學習不到位。
溫暖眼瞅着自己又要被土著們扔回剛纔的高草垛上,她真是寧願站着死,也不想跟一個發臭的死人躺在一起,等着被人吃……
“不要……不要!”溫暖抱頭大叫。
突然,一聲朗悅動聽的男聲,像天籟一樣地飄進她的耳朵裡。只是……他說話用的語言,溫暖完全聽不懂……
最主要是,這聲音的主人聽起來這麼耳熟呢?
溫暖抱着最後一試的悲憤心情,毅然決然地睜開雙眼,循着聲音望去,她差點被嚇傻……
那個人……不是冷天煜,還是誰?
冷天煜赤裸着上身,下面用一塊巨大的豹紋獸皮圍在腰間,他坐在一個用樹幹和藤蔓搭成的轎子上,前後各兩人擡着他,好不威風!
“冷天煜!冷天煜救救我!”溫暖衝冷天煜使勁揮舞着胳膊,希望引起他的注意。
只是,冷天煜的眼神特別寡淡陌生,他微微皺起眉心,用看怪物一樣的眼神看着她,好像他從來就不認識她一樣。
溫暖的心驀地涼了半截,她掙開駕着她手臂的土著人,三步兩步地跑到他面前,像一個流浪許久的小狗,終於找到了主人一樣。
“冷天煜,你沒事兒了?”溫暖邊說邊探手摸摸他的手臂,果然不燒了……只是他怎麼又當起了土著大頭頭?
“冷天煜,你讓他們別吃我好不好……我……你還認得我麼?”溫暖越發地覺得冷天煜很不對勁,因爲他的眼神,沒有一丁點她熟悉的痕跡。
“冷天煜?”溫暖有些害怕,她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兒,這男人的眼神看起來好不友善……
突然,藤椅上的冷天煜一揚手,溫暖被狠狠地甩了個踉蹌,然後冷天煜衝着不遠處的土著首領,嘰裡呱啦地說了一通“外語”,溫暖又被一羣土著扛起來帶走。
“冷天煜!我是溫暖啊!我們一起跳崖,一起淋雨,難道你不記得我了麼?”溫暖越喊越大聲,好像她將小小身板裡蘊藏的所有力氣,都用來在此刻做竭盡地呼喊。
冷天煜幽深的眼神,看不出他在想什麼,瞳孔深處藏着太多情緒,獨獨沒有一種是屬於叫溫暖的……
土著人的動作很速度,他們將溫暖綁在一根呈“十”字的木架上,溫暖雙手被蠻力拉開,雙腳被並在一起,擺出一個“耶穌”的造型。
“冷天煜,這是要幹什麼……”溫暖慌了,因爲她看到這羣土著人已經在她四周擺起了乾草。
冷天煜大手一揮,土著人將火把扔在乾草上,熊熊烈火燃燒,溫暖瞬間便被濃煙火海吞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