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子哈哈笑道:“我蛇蠍毒婦?你直到今日才知道麼!你以爲鄭憐霜那個賤人爲何死得那般痛快?全都靠我給她煎熬的草藥!那些草藥分開,便都是滋補的良藥,可若是放在一鍋,便是置人於死地的劇毒!可憐鄭憐霜那個賤人被我毒死了這麼多年,如若不是我今日大發慈悲,將真相告訴你和那個小畜生,你們父子恐怕這輩子還以爲那賤人是鬱鬱而終吧?”
沈昶驚愕之極。
“我母親原來是你殺的!毒婦!”沈燁大驚失色,隨即狂怒已極!
大娘子依舊大笑,說道:“檀兒死啦,我也不想活了!乾脆便都告訴你們,也省得你父子二人這輩子都做糊塗鬼。”
她看向沈燁,陰狠說道:“小畜生,別以爲你父親就是什麼好人,如若不是他對你母親不聞不問,我又豈能得手!害死你母親,他也有一份!”
沈昶目光疾閃,突然一個耳光抽了上去,怒喝道:“毒婦,到了這個時候,還想離間我與燁兒的關係!”
大娘子嘴角流血,咯咯說道:“怎的?檀兒死了,你便又對這小畜生親近起來了?一口一個燁兒,叫得好生肉麻,老爺,這天底下薄情寡義、冷漠無情之人,恐怕沒一個能比得上你。”
“毒婦,你找死!”沈昶咬牙,隨即怒視匍匐在地面痛苦哀嚎的王裘,說道:“將這個王八羔子,給我剁成碎肉喂狗!”
“諾!”
府兵得令,將王裘像狗一般揪了起來。
王裘大駭,哭喊求饒道:“姐夫,你不能這麼對我!姐夫!你不能殺我!我是豫城府典獄郎,朝廷命官!我若死了,你如何向朝廷交代!”
沈昶冷冷道:“區區典獄郎,狗都不如的東西,我想殺就殺,誰敢說半個字!”
王裘仗着沈昶的關係,雖不過區區六品豫衡府獄司典獄郎,卻是能在這天子腳下胡作非爲、張揚跋扈,可現下他的背後靠山卻要對他揮起屠刀,他壓根連反抗的資本都沒有,嚇得都快要尿褲子了,驚慌之下,瞥到豫衡府的上官,急道:“趙大人,你救救我啊!你身爲豫衡府的父母官,難道要看着沈昶在光天化日之下草菅人命不成!”
趙大人躲沈昶還來不及呢,又豈會爲了王裘這麼一個混賬貨色出頭,裝作沒聽見,急忙背手轉過身去。
王裘心生絕望。
見沈昶要殺自己的親弟弟,大娘子難以抑制的慌張起來,竟是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揪着沈昶的褲腿哀求道:“老爺,念在你我夫妻的情分上,你放了王裘,你對我要殺要剮都行,我只求你放了王裘,我就只有這麼一個親弟弟了啊!”
沈昶一腳將她踹開,冷哼道:“夫妻情分?你還知道你我有夫妻情分?你心狠歹毒,殺你算是便宜你了!”
見他目光森冷,大娘子內心一顫,畏懼道:“你要做什麼!”
“將那個王八羔子給我剁碎了喂狗,立刻給我拖出去!”沈昶先是徹底定了王裘的死期,然後才宣判對大娘子的處置決定:“將這個毒婦……給我送到城外的莊子!讓她挑糞耕作,絕不能讓她有半點喘息偷閒的時間!等半年後,如果她還活着,就給我賣到青樓去,讓她成爲千人騎、萬人睡的娼妓!”
“諾!”
府兵正要動手,沈昶突然又道:“眼下發生的事,誰也不得給我走露出半點消息出去,不然殺無赦!”
“遵命!”
府兵唯閥主之命是從,可不會對已經失寵的王家人有半點憐惜之心,隨後將二人粗暴地拖了出去。
大娘子拼命掙扎,叫喊聲淒厲刺耳,“沈昶,你狼心狗肺,鐵石心腸!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沈昶置若罔聞,待王家這姐弟倆被拖出這座院子,他看向沈燁,眸子光芒閃爍,忽而嘆息說道:“燁兒,是爲父錯怪你了。”
眼看着殺死母親、殺死兄長的罪魁禍首終於罪有應得,沈燁壓抑在心中的憤怒得以釋放,可卻並不覺得有多麼值得喜悅,反而沒來由心生悲涼。
看着沈昶那張虛僞的臉,沈燁只覺這位父親貌似越來越是陌生了,陌生的有些可怕!
“不怪父親大人。”沈燁勉強提起精神,強笑應對。
如果是此前的他,定然追着沈昶問個明白,大娘子說的話,究竟是否屬實。
可現在,他什麼都不想知道了。
弄清楚事實真相,又能如何呢?
得到的不過是失望罷了。
沒有期望,就沒有失望。
就這樣吧。
見沈燁定沒有如想象中不依不饒,沈昶露出欣慰的笑容,說道:“你真是長大了。”
說着想到死去的沈檀,眼眶不由微微泛紅,默然良久,他搖頭一嘆,隨後輕輕一拍沈燁的肩膀,說道:“父親只剩下你一個兒子了,往後沈家的擔子,終究是要交到你的身上,你……”
話沒說完,沈燁已漠然說道:“全憑父親做主,父親讓孩兒放棄讀書,孩兒便放棄讀書,讓孩兒去軍中磨鍊,孩兒便去軍中磨鍊。”
沈昶一愣,隨即倍感欣慰,說道:“好,好。”
幕後真兇認罪伏法,沈燁終於洗脫了罪責,眼下與其父親“父慈子孝”,雖說怎麼看都像是在逢場作戲,透着一股子令人作嘔的虛僞,但好歹身上的嫌隙是洗清了,陸沉隨即拱手說道:“國舅爺與欒玉父子情深,能夠冰釋前嫌,作爲欒玉的朋友,在下實感欣慰。”
沈昶目光一瞥,落在陸沉身上,默然片刻,忽而面露爽朗地笑,拱手回禮道:“先前沈某急怒攻心,差點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來,多虧陸院長制止調和,纔沒有釀成錯殺愛子這等慘劇,沈某謝過陸院長。”
陸沉搖頭道:“欒玉是在下的朋友,朋友有難,在下自然不會袖手旁觀。”
沈昶看向他曾經最不待見的二兒子,和顏悅色道:“燁兒啊,你能交到陸院長這等甘願爲你兩肋插刀的兄弟,是你前世修來的福分,你應好生珍惜纔是。”
這話不用沈昶說,沈燁豈能不對陸沉感恩戴德?當即點了點頭,對陸沉發自肺腑說道:“陸兄,今日之事,欒玉都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