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姓周的治軍或許有方,可誠如他自詡,到底是粗人一個,忒也沉不住氣,完全就是武夫秉性,性情火爆,直來直去,沒有一點城府。
面對其質問,陸沉不吭聲了。
誰讓自己來的?
這不是明擺着的事麼。
居然會問這等愚蠢的問題,怪不得堂堂羽林軍副帥,在這帳篷裡只能居於末位,就這副豬腦子,如何帶兵打仗?
陸沉心中嗤笑一聲。
“是老夫讓他來的。”
葉寰適時解圍。
周同愕然,拱手道:“大帥,請恕末將斗膽問一句,且不說軍營重地,此間我等更是在商議平蠻大事,他陸沉何德何能,能出現在此?”
葉寰淡淡說道:“周將軍稍安勿躁。老夫已向陛下舉薦,讓陸沉隨軍擔任參軍一職,他自然有資格進來這裡。”
周同更是驚愕。
其他將領亦是震驚不小。
陸沉隨軍做參軍?
開什麼玩笑!
軍中之事,豈能兒戲!
柴鷹沉聲道:“大帥,不知您爲何要舉薦陸沉做參軍,末將也實在搞不明白,陛下居然會同意……難道陸沉如今不僅文采驚天動地,亦深諳兵法韜略嗎?”
見他比周同更加放肆,竟敢質問上大帥了,氣氛驟然變得劍拔弩張,一位老將皺了皺眉,突然哈哈大笑道:“柴將軍,難道不懂兵法韜略,就不能做參軍了嗎?本就是一個無關緊要的職位,哪怕是尸位素餐,其實也無傷大雅。”
老將軍笑着對柴鷹說完,旋即目光一轉,落在陸沉的身上,點點頭道:“大侄子,我叫蕭翀,是你爹的至交好友,小時候還抱過你呢。”
總算是碰到了一個自己人,不至於孤立無援,陸沉忙是拱手道:“小侄拜見世伯!”
“免禮免禮。”蕭翀擺擺手,道:“難得你小子還有些上進心,知道爲我大齊出點心力,不管此行你能否幫上忙,單單是這份心意,就已經頗爲難能可貴了。”
他這一頓打圓場,緊張的氣氛漸漸鬆弛下來。
可柴鷹卻是個眼睛裡不揉沙子的,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在他看來,軍營乃規矩森嚴、莊嚴肅穆之地,豈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強塞進來?如此還不亂了軍心!
隨即猛然起身,對葉寰躬身抱拳,鏗鏘道:“請大帥說明原委,這陸沉是否有能力擔任參軍一職,否則末將委實如鯁在喉。”
禁軍副統領柴鷹,爲人剛正不阿,脾氣倔強,只要是看不過眼的事,必定直言不諱,就算是捅破了天,也毫無畏懼,在所不惜。
事實上他的疑慮,也正是在場衆多將領的疑惑。
他陸沉有何兵法韜略,配做參軍,隨軍出征?
當然,這個疑惑顯然是有答案的。
衆將領心照不宣。
何德何能?
就憑他是已逝去的老侯爺陸淵的兒子、此刻坐在上首那位三軍主帥的女婿!
即使不諳兵法,不懂軍事,又怎麼了?
明顯就是老國公想要提拔他,刻意給他安排了一個無足輕重的職位,隨大軍出征,目的無外乎就是想讓他鍍層金,最好還能混點戰功,回去之後也能理所應當的重返朝堂,乃至未來恢復爵位。
老國公的用意,你柴鷹怎麼就看不破呢?
衆將領皆是心中默道。
他們是看破不說破,可柴鷹也不是傻子,豈能看不破?
他看破,也得說破!
蕭翀見狀,不由一嘆,這柴統領,果然是名不虛傳,真他孃的犟!
面對柴鷹顯然有些以下犯上的質問,葉寰面無顏色,說道:“既然柴將軍問了,想必大家心中也有這個疑問,那麼老夫可以肯定的回答你們,陸沉絕對有能力擔當參軍一職。”
柴鷹搖頭道:“沒有真憑實據,怕是不能令人信服。滿京都誰不知道,陸沉吃喝嫖賭無一不精,縱使匪夷所思的突然贏得諾大才名,可行軍打仗,非同兒戲,絕不是會吟兩首詩,能寫幾篇文章,就能勝任的。”
葉朢昇是那個看不破的人,眼瞅着柴鷹對陸沉咄咄逼人,看那架勢似乎非得將其掃地出門不可,連忙添油加醋道:“是呀父帥,此次對突厥一役,何其重要,咱們可不能帶着個累贅去啊。”
葉寰眉頭一皺,漠然的瞥了自己這不聽話的兒子一眼。
葉朢昇對他這位老父親畏懼甚深,頓時脖子一縮,噤若寒蟬。
眼看着柴鷹明顯不問個清楚,勢必不會罷休,開戰在即,葉寰也不欲因這點微末小事,而動搖軍心,當即說道:“最近內閣在議一件對蠻的計策,諸位將軍或多或少應該都知道一些吧。”
衆將不知他爲何突然說起這件事,但還是盡皆點頭。
柴鷹心直口快,問道:“不知這件事和陸沉有沒有能力擔任參軍之職有何關係?”
葉寰淡淡說道:“內閣已經商議一致通過的平蠻之策,正是陸沉向陛下所獻。”
柴鷹猛然一震。
衆將亦是同時面露驚色。
沒有不透風的牆,近來內閣一直在商議號稱能足以徹底解決蠻族之憂的良策,這件事在場衆將皆有所耳聞,好奇之下,不免通過各種渠道百般打聽那滅蠻良策的具體方略。
但此爲朝廷大計,乃是絕對機密,衆將領也只能是打聽出一點細枝末節來。
可就是這麼一點細枝末節,他們是何許人也,豈能推敲不出這計謀的可實施性?
況且即便推測錯誤,但內閣都已一致通過,可見此計必定非同凡響,或許真能徹底解決蠻族之患!
衆將領委實不敢置信,此計竟是陸沉所想!
蕭翀愣了許久過後,突然大笑道:“大侄子,你可真是有些神叨,以往全天下的人都說你一無是處,只知吃喝嫖賭,而武功文采,則全都狗屁不通,豈料現如今非但蛻變成了蓋壓天下文人的詩仙不說,而且還能想出此等驚世之策,你若都不配做參軍,還有誰有資格?”
到底是不是全天下的人都說陸沉一無是處,只知吃喝嫖賭,柴鷹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方纔說了。
打臉來的如此之快,柴鷹面色不由難看的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