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瑞達,這件事你怎麼看?”將一份文件交給對面的巫妖,艾諾雙手交叉,支在桌面上,一副酷酷的司令表情——就是少了副眼鏡,少了雙手套,還有就是臉嫩了點。
膽小的巫妖有點戰戰兢兢地接過文件,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事,這段日子他好像過得挺簡單的啊?賣賣麪包,充當一下街區某些熊孩子的玩伴,還有就是幫學校編寫魔法教材,幫着海勒?瓊達他們試驗試驗魔法……
但文件中“德拉諾”的名字進入眼簾後,烏瑞達就是一個哆嗦,渾身抖得跟篩糠似的:“領、領主閣下,救命啊!”
一聲突如其來的慘叫,讓艾諾的造型也擺不下去了,渾身冰涼又他媽的巫妖彷彿溺水者撈到救命稻草似的,拉着他的褲管,一副驚嚇過度的樣子,讓艾諾覺得,腳脖子是不是青了?丫的怎麼這麼怕那個德拉諾?
“鬆手鬆手,有事說事,這般拉拉扯扯,成何體統!”艾諾好不容易將烏瑞達踹了出去,摸着腳脖子齜牙咧嘴。
烏瑞達捱了一頓踹,終於稍稍鎮定了點,也就是這傢伙沒**了,若是不然,怕是這會兒眼淚鼻涕地看不成樣子了都。
接着,艾諾才知道烏瑞達爲啥這麼怕那德拉諾了,誰讓對方是他老師的徒弟,而且是看他極不順眼的“屍兄”呢?
咳咳,巫妖都是骨頭架子嘛。
可以這麼說,烏瑞達幾乎就是在他那位學長的陰影下跟着他的老師學習的,三天兩頭被欺負,而且欺負手段相當高端、洋氣、上檔次——魔法世界的欺負人普通人不懂,各種玩弄、凌辱、羞恥play。
什麼變成青蛙扔到蛤蟆堆啊,什麼喂下特殊藥劑變成熒光棒,大半夜用來釣魔獸啊,什麼一腳踢到異位面。經歷各種“冒險”啊……總之,真是聞者傷心,聽者落淚,加上那個不靠譜老師的各種無所顧忌和仇家滿地,水深火熱之中的烏瑞達說不準還在他那位巫妖老師的法師塔呢。
說多了都是淚,怕魔鬼屍兄沒理由……
艾諾嘆了口氣,他還是挺同情烏瑞達的遭遇的,有這種學長,真是一出悲劇,不過。他也在烏瑞達的話裡明白了那德拉諾的一些情報,那個傢伙挺強,魔法學造詣也不錯,而且,烏瑞達會的,他基本上都會,烏瑞達不會的,他也會。
“難怪他能這麼快幫助東瑞格利特王國破解魔化火藥配方,還能進行升級……”這也是艾諾叫來烏瑞達的主要原因。原本他以爲魔法火槍就算被破解也沒什麼大不了,魔化火藥的製造能大大拖延別人的山寨之路,可沒成想,這麼快就被破解掉了。而且推陳出新,弄出了更給力的。
烏瑞達喏喏道:“德拉諾學長是很厲害,也很可怕的,老師教導過的學生裡。他的實力數一數二,而且經常會弄出新式的魔法配方,所以領主閣下。在下希望……”
“讓你回你那個不知道還存不存在的家鄉?”艾諾嘆息一聲:“烏瑞達,我也不欺瞞於你,但我覺得,你恐怕也不應該欺瞞我們纔對,還是說,你依舊不信任我們?”
烏瑞達眼中的靈魂之火頓時僵住了,艾諾則慢慢道:“事實上,早在領地和外界通道打通後,領地就往外界派遣了很多探子,並且,在外界發展着下線,及至大道神殿建立,信仰傳播,可以說,領地在外界的信息網絡還是有了一定規模的,這其中,自然會有一些人對如你這般的重要人物進行過往調查。”
看着巫妖,艾諾又支起了手:“但是,這不是爲了威脅你們,而是爲了讓各位後顧無憂,想必你也知道外界的紛亂無常吧?所以,當時的我只是希望讓各位的家人一起榮享領地的繁華。”
烏瑞達眼中的靈魂之火又一次飄搖了起來:“是的,這一點我很明白領主閣下的用心良苦,外界多亂……”
艾諾嘆息一聲:“所以,我們也派了人去了烏瑞達你曾經所在的國家,可是,我們的人收集到的情報顯示,你,烏瑞達,存活的時間……是在數十年前,而且,你應該是你的家鄉唯一的‘生還者’,你的家鄉早在你的老師前往之前,便已經在瘟疫中毀滅……”
“不!別說了!”烏瑞達忽然抱住頭,蹲到了地上,雖然沒有了血肉,沒有了淚腺,但巫妖依舊發出了“嗚嗚”的嗚咽之聲,哭泣,是生命的本能,是一種心情的宣泄,即便沒有眼淚,他的心,他的意志,他的靈魂也會進行這一行爲。
艾諾看着烏瑞達,再次嘆息起來,大體上,他已經察覺到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了。
烏瑞達的家鄉原本應該是寧靜和平、安寧祥和的,所以,他才這麼留戀自己的家鄉,乃至於妄想着那場毀滅般的瘟疫不存在,一直想要回去看看,但事實就是事實,這已經無可改變,即便是烏瑞達自己,最終之所以被他的老師轉化爲巫妖,恐怕也是因爲他在**狀態是活不了太久的緣故,所以,巫妖是一直活在自己的思念之中的。
但這終究是自欺欺人,長久地生活在過去的時光,是何等的讓人悔恨的事情?
“烏瑞達,對於你的過往,我無意評說,但我要告訴你的是,在領地,你有着無限的可能,”艾諾從座位走下來,拍了拍巫妖的肩膀:“彌補過去的傷痛,彌補曾經的悔恨,彌補命運的殘缺,都是有可能的,問題只是你能爲領地做到什麼程度而已。”
蹲下來,看着巫妖擡起的空曠雙眼,艾諾誠懇地說道:“這一次找你來,其實就是想告訴你,你的老師看重你,不可能沒有原因,那位德拉諾明擺着對你針鋒相對,你弄出什麼東西,他破解什麼東西,也說明你對他有着巨大的某種威脅,而現在,只有你自己看不清這一點,沉浸在悲傷的過去,甚至於,你都將現在的現實給刻意忽略着。”
烏瑞達的聲音變得遲疑:“領主閣下,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說什麼,我覺得你應該聽得很明白了,”艾諾笑着說道:“拿出你真正的本事來吧,烏瑞達,幫助我,幫助領地,就是幫助你自己……”
一枚閃亮的世界之種印記在艾諾手中出現:“不要再抗拒領地的善意,不要再忽視自己的價值,接受它,就是接受一個新的未來,你可以在這個未來裡增加無數選擇,而不再只有黑暗,就像獨孤求敗他們一樣,彌補自己的曾經。”
“領主閣下,你早就知道了?”烏瑞達稍稍猶豫後問道。
艾諾聳聳肩:“當然,接近兩年的時間,你幾乎沒有貢獻點,我早就知道你抗拒着外界對你的改變,可是,與其活在你虛構的世界之中,爲什麼不想辦法將之在現實復現呢?”
“我……只是擔心一切都是幻影……”烏瑞達顫抖着聲音,但語言中已經多了一份渴望。
艾諾哈哈笑了起來:“即便是幻影,也當努力去追逐啊,即便只是在幻影中實現自己的夙願,也當竭力去嘗試啊,這才能夠得到無悔,不是嗎?”
巫妖沉吟了一會兒,終於伸出骨手,讓那枚閃亮的世界之種印記融入自己的軀體:“我努力吧,領主閣下。”
艾諾又笑眯眯地拍了拍巫妖的肩膀:“這樣就好。”
目送被說動的巫妖離開了辦公室,艾諾才微微鬆了口氣,看着之前給烏瑞達看過的文件,又嘆了口氣。
一旁的小門卻是忽然間打了開來,賈衣笑眯眯地從中走出:“都已經成功地勸服烏瑞達發揮他的真正實力了,怎麼還唉聲嘆氣的?”
艾諾苦笑搖頭:“這總是一件比較殘忍的事情啊,揭開別人的心裡瘡疤什麼的,讓我很是不忍。”
賈衣輕輕地抱住了艾諾,在他背後用臉磨蹭他的背脊:“在我看來,眼睜睜地看着烏瑞達沉浸在過往的悲傷之中才是一種殘忍,給予他另一種選擇,難道不是一種救贖嗎?”
“可我們的初衷太自私了一點,不是麼?”艾諾拍了拍環着自己腰間的小手,心中有一些堵:“在知道的一開始沒有作出行動,非要外界環境的變化逼迫,才用這種誘導性的方式去改變他人,我覺得我真的變得卑鄙起來了。”
“不能這麼說,我的夫君,”賈衣溫柔地說道:“你這麼做的前提,只是在爲更多人着想而已,更何況,這樣的做法對烏瑞達本人也是一件好事呢?”
“謝謝你的安慰了。”艾諾稍稍自我嫌惡了一下,嘆息道:“所以我不喜歡干政治上的活兒啊。”
“沒辦法嘛,總是要做一做你這位領主應該做的事情的啊,”賈衣轉到艾諾面前,笑着看着他:“再說了,你自己都說了,這世上不可能有聖人存在,難道你還想當聖人不成?忍耐一下啦,你要做的事情,可還有很多的啊!”
艾諾苦笑着將手中文件扔到一邊:“好吧,在其位,謀其事,哼哼,這都是世界的錯。”
他畢竟不希望領地遭到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