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峰,百靈門六百年前新設的一脈,因此是百靈門四峰最矮的一座。望月峰雖不甚高,但望月峰首座林氏一脈不斷從鬼覺移來奇花異草,六百年不斷建設,使得原本其貌不凡的望月峰成了百靈門最秀麗的一脈。
拜月飛瀑,高不過二十丈,寬不過三丈,既無磅礴氣勢,又非騷池名勝,但飛瀑兩旁花樹繁盛,蝴蝶飛鳥美不勝收,飛瀑下的水潭經林氏打點,水落在潭中聲如佩環,詩情畫意在短短十年便傳遍中原,當之無愧成了天下第一等文人雅士聚點。但是望月峰一峰上下全是女弟子,不宜男子入內,於是拜月飛瀑只在每年拜月節開放,允許男子游玩。
拜月節是遠古巫教的一種祭祀活動,原本祭祀需要的祭品非常挑剔,非豪門貴族不能舉辦。兩千年,道教崛起,主張“節用”、“節祭”,隨着道教的逐漸流行,巫教那只有極少數高層才能學到技藝的規矩最終拖累巫教,巫教很快被道教取代,但是巫教的拜月祭祀卻得以當做習俗傳承下來。原本的拜月祭祀也逐漸變成了失意文人在每年九月十五日對月抒懷,拜月交友的不期之日。
林司茵踏上臺階,走在長長的的石鑿甬道內。長年累月,甬道的石壁上已經長滿了青苔和一些喜陰喜潮的青草。林司茵揮揮手撥開擋在身前的一株砌葉草,草上沾滿了石壁上溢出的水,打溼了林司茵的袖子。林司茵沒有理會,繼續往前走。
再走幾步,又繞了個彎子,甬道的洞口已經可以看到了,那裡有明亮的陽光,那裡也有林司茵平時最常去的地方——拜月亭,一個河道上的亭子,每當林司茵心中有不愉快的事情時她總會去那裡。拜月亭周圍有許多荷花,流動的河水中本不該長出荷花,這難道是從鬼覺引來的品種?且不論那荷花從哪裡來,是什麼品種,現在是九月,是天高氣爽的秋天,那裡已經沒有了荷花,枯萎的荷葉也早已隨着河水流去了,只剩下一羣魚兒陪着孤零零的一道石廊和一座亭子,已經一陣陣清冷的秋風。
到了甬道口,第一縷陽光,林司茵伸出手去接了。
一陣燕飛輕音,兩點黑墨染布帛,四處浮光掠影。
千杯可以醉人解愁,一曲橫笛可以迷心驅邪。柳浪與舒懷,正對坐於拜月亭中。柳浪飲酒,舒懷吹笛。
“你們怎麼來了?”林司茵走過彎彎曲曲的水上石廊,坐在拜月亭中。
“隨柳師兄來的。”舒懷輕聲道。
“來此飲酒。”柳浪舉杯道。
“現在不是拜月節,是不允許男子到此的。”
“我不知道,抱歉了。”舒懷連拜月節都不知道,更加不會知道這個規矩了。
“我喝醉了就來了。”柳浪對着河水將杯中酒水一飲而盡,又將目光對準林司茵籠這面紗的臉,問道:“荷花荷葉早已凋零,你來這裡爲什麼?”
“看水,聽風。”林司茵不與柳浪對視,把視線移向拜月飛瀑。
“不知道師姐有什麼煩惱,說出來我和柳師兄或許能幫上忙呢!”
“她不會說的,她從來沒有透露過有關自己的事情。”柳浪斟上一杯酒,捏在手中把玩,卻不飲下。
“師父要我們三人去調查出雪山莊的事。”林司茵不理會柳浪的話,對着飛瀑淡淡說道。
“你妹妹已經告訴我了。”舒懷絲毫不把這事放在心上,他只在意在他昏迷的那兩天裡是誰在照料他,那個不可捉摸的倩影究竟是誰。
“你怎麼認識司苑?”林司茵可吃驚不小,和司苑去看她的花草時她可什麼都沒有說,但仔細想想,她昨天可是直接說出了舒懷的名字,一定事先就知道了舒懷。
“我在養傷期間她來看過我幾次,那丫頭說什麼我很奇怪。這話才讓我奇怪,我問她爲什麼覺得我奇怪,她說林師叔從來沒有留過謫仙峰弟子在望月峰的。哈哈哈,望月峰和謫仙峰真的如此深仇大恨麼?”
“你們兩峰的恩怨只是你們各自首座的恩怨,不過我這個後輩不宜在背後說前輩們的壞話,所以究竟是什麼事情自己去猜吧!”
“是這樣嗎,林師姐?”
“差不多,這不是我們能管的事,你也別去打探了,眼下還要計劃一下怎麼刺探出雪山莊。出雪山莊雖然實力遠不及百靈門,但也不是我們三個能正面應付的。”
“呼!”柳浪痛飲一杯,爽快長呼,頭一歪,對着酒杯喃喃道:“正面與正道各門派交涉的自有白浪師叔,我們這只是出門乾點不爲人知的小事麼?”
“我倒是覺得挺好玩的,總算可以光明正大出門了。”舒懷微微一笑,關在斫斷崖的石室裡有時候確實很無聊。
“也許很久不能回來。”林司茵幽幽道。
“林師姐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還像個小孩子一樣捨不得出家門呢?”
林司茵不理會舒懷的取笑,手枕亭內橫木,眼看秋水,萬千心事化作了眼角幽光一閃一閃。
“我與柳師兄出門數月未歸,歸來途中又遇上師父和許多師叔以及門內弟子,才知道要去白城參賽。”
林司茵面朝河水,舒懷看不到,也不好意思可以去看清她的模樣,但只聽她說話,便已知道其中的許多無奈與悲傷。
“和師妹去白城本來是件好事,但師妹卻因爲明曇一指傷了肺腑,在白城養傷三日。而我也差點在比賽中殺死薛無名,最後又敗在芳菲山莊玉妙音的暗器之下,真是丟臉到了極點。原本在鬼覺積攢下來的鬱悶就無處宣泄,白城戰敗後又被師父派遣到東方瀕海城市柳州去查探災情。哪知到了柳州才發現整個柳州已經一個人都沒有了,倖存下來的災民也紛紛朝西遷徙。於是我和師妹又一路往西回來,到了千機城終於發現流離失所的災民已經感染瘟疫,四千多人全部死在了狹腸谷裡,整個狹腸谷裡都怨鬼彌天,陰魂不散。”
柳浪說起柳州災民之事,一陣激動,連杯中的酒都會灑出來。
“千機城號稱收容天下無助之人,卻沒想到會將這些難民囚禁在狹腸谷內,任由他們感染瘟疫自生自滅,簡直比那些魔道邪派還令人寒心。”
“千機城?這不是一個頗受讚譽的門派嗎?”舒懷聽到千機城居然犯下這樣的罪惡,實在難以接受,好歹他曾經有過想要離開百靈門加入千機成的想法,對於千機城他可是一直很有好感的。
林司茵搖搖頭道:“千機城創始之初就與雲谷世家關係匪淺,千機城收留諸多遊俠,消耗巨大,每當經濟難以週轉時都是雲谷世家撥款救濟。而云谷世家雖然在表面上是一箇中立於魔道與正道之間的勢力,對外說是爲了方便在黑白兩道的交易。但他們收留諸多黑道白道高手,很難說沒有陰謀。千機城與雲谷世家走在同一根線上,本質也未必是多麼正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