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道紛亂艱苦,自霄獸亂世之後就一直沒有平息,甚至還有愈演愈烈之勢。掌門派你出去調查百靈門被誣陷之事,其實更多的是對你栽培。”柳浪仰頭飲盡杯中酒,接着說道:
“小師弟,你的修爲太低,這次出師門可能會遇上很厲害的對手,你就躲在後面,否則玩意丟了小命,李遷師叔非要我們償命不可。”
舒懷哈哈一笑道:“打不贏我一定會逃得遠遠的,師兄多慮了。”
“你前天可是跟廣林子拼命了,現在說這話會有人信麼?”林司茵斜眼瞪了舒懷一眼,見舒懷向自己看來又立即回覆之前的神態。
舒懷略一思忖,哈哈道:“那可全怪師姐你突然回頭,我要是一個人逃了,林師叔可絕不會放過我,而且我私自逃下斫斷崖已經罪無可恕了,所以就迫不得已陪着師姐對付那個廣林子了。”
林司茵紫色的瞳孔看了看舒懷,只見他微笑的面容,實在看不出他說的話是真是假。
“你不提起我還真忘記了問了,前天你們倆是怎麼從廣林子手中逃出來的?我可是聽林師叔說廣林子有七星連鎖,那玩意可是當年星皇宮的三大至寶之一呀!”
林司茵眼光黯淡了一下,想起自己在廣林子手下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實在丟臉,但舒懷不知情,也只好自己來說明了。
“廣林子知道我不擅於以力拼力,所以一交手就將七星連鎖變作萬鈞星盤,我的攻擊打在星盤上完全沒有殺傷力。廣林子操作星盤爐火純青,攻守迅速,一招得以還擊我就被壓得無力還手,最終傷在他手上。後來舒師弟出現,使用一件奇怪的法寶佈下幻術法陣將廣林子和我還有師弟自己全部困在裡面,最後全都昏過去了。”
“就這樣?誰會用幻術迷惑別人時還把自己搭進去的?舒師弟,你可真是奇葩!不過,你居然能用幻術將林師妹也困住,看來你的幻術造詣已經到了林師叔的水平了呀!”
“是小丫施展的幻術,與我無關啦!”舒懷一攤手,一臉無辜的樣子。
“小丫是誰?”柳浪驚訝道,想不到還有第四者。
“是住在我笛子裡的一個精靈,叫做碧雅靈思,小丫是我給她取的外號。”
“竟然如此神奇?我可是聽說精靈在三萬年前被人皇趕盡殺絕,如今傳說只有南淵桃花林偶爾可以看到幾隻,想不到就有一隻讓你弄到手了。”柳浪一甩酒杯,手一伸,好奇道:“趕緊拿來看看。”
“柳師兄,小丫又不是玩具,怎麼能隨便就拿出來看看呢!”舒懷責怪道。
林司茵聽着也稀奇,她自己身爲妖怪,也是被人皇滅絕的種族之一,對這同病相憐的精靈倒是有幾分親切的感覺。於是也開口道:“那精靈救了我的命,舒師弟可以請她出來一下嗎?我也想見見自己的救民恩人呀!”
“嗯,好吧!林師姐說話可比師兄說話漂亮多了。”舒懷對着柳浪怪異道,隨後念力一動,真氣灌注黑笛,笛聲幽幽。過了許久,黑笛也只是不斷吹鳴,卻不見仍和反應。
“想必是小丫施法過度,現在很累了不想出來吧!師兄,師姐,實在對不起了。”
見不到那傳說中的小精靈,柳浪與林司茵心中未免有些許失落,但眼前還有一事非知不可,也就顧不得去問舒懷那笛子從何而得了。
林司茵不像舒懷,什麼事都不甚關心,拋開心中的失望,問流浪道:“我和舒師弟昏迷之後是怎麼被救到望月峰的,師兄你知道嗎?”
柳浪搖一搖酒杯道:“我也不清楚,只聽一個弟子說是一大早就發現你和舒師弟一齊躺在紫竹苑門口。”
“啊?那究竟是誰救了我們呀?”舒懷更加不解了。
林司茵則臉蛋羞紅,一大早讓人發現和一個男人躺在一起,即便是同門姐妹也多少會說些風涼話的。
“我受了重傷,舒師弟修爲低淺,而那廣林子有七星連鎖這等異寶護體,想必在我和舒師弟之前醒來,應該是他把我和舒師弟送到紫竹苑門口的。”
舒懷一聽,也覺得有理,於是點點頭道:“應該和林師姐說的出入不大。”
柳浪卻疑惑了,廣林子與林司茵、舒懷生死決戰,爲什麼會放過他們?但是柳浪沒有去問,這其中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讓三人舍卻久嫌互相交好了,不知也罷。
看着眼前這個愛慕已久的師妹,一個比自己優秀許多卻一直沉浸在失敗的自卑中的林司茵,柳浪心頭總是堵得慌。原本他擅自帶舒懷來這裡是爲了和師妹是爲了加深彼此間的默契,然而舒懷對自己和師妹許多年來的事毫無興趣,居然一個字也沒問起,而自己也不好多說,只好閉嘴。此刻他已經覺得自己在這裡十分多餘,放下酒杯,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於是對舒懷和林司茵道:
“聽說師父收了一個新弟子,資質極好,雖然有點喜歡偷東西……我現在去看看他,今後掌門之位可能就由他來取代了。”說罷袖子一揮,將酒杯和酒壺收入袖中,從兩人眼前走過,眼中滑過一絲悲傷。
“師兄慢走。”
“走好啊!代我向那位師……師弟問好。”舒懷想,這應該是百靈門中他唯一的師弟了。
柳浪背對着兩人,揮一揮手,再沒有其他動作徑直走入了古舊花崗岩甬道。
剩下的兩人,林司茵不喜多言,舒懷也不是喜歡討好他人的人,沒事根本不會和其他人搭訕,於是兩人相對坐在亭中,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聽着各自的秋水,吹着各自的秋風。好似閃亮的一雙眸子,只能看向同一個方向,彼此間卻永無交集。
林司茵身負滅族之血海深仇,承擔這保護妹妹不捲入復仇爭鬥中的責任,同時還心懷對母親冷漠的失落與悲傷。紫色輕紗籠罩的不僅僅是她不願讓人看見的美貌,也是她不願讓人知道的軟弱。自古逢秋悲寂寥,望月峰的初秋已是最紅染遍山丘連壑,偶爾有一片紅葉落在河水中,從拜月亭下漂過,從林司茵眼裡溜過,卻映入了深深的悲愁悵惘。
與林司茵相對的,舒懷並沒有什麼值得惆悵的事,現在也只是在想着兩件事,一是小丫怎麼不出來了,而是那個在自己睡覺時出現的身影究竟是誰。
小丫不肯出來,對此舒懷毫無辦法,但是那個奇怪的身影舒懷發誓一定要搞清楚,至少要正面看他一眼。決心一定,立即就開始想辦法。首先是這個影子只會在自己睡覺的時候纔出出現,而且毫無動靜,每次發現都是憑藉仙宗神禪的強大念力才發覺的。假如一開始就佈置一個念力場,一旦那身影進入念力場就能輕易發覺,只要他靠近就迅速回頭,這樣的話一定能看見他的真面目。可是這麼做就不會真正的入睡,之前在斫斷崖也試過假裝睡着來試探那個身影,可是當念力觸及到他時一回頭卻什麼都沒了。關鍵是要怎樣讓他沒法發現自己是裝睡的,如果他沒有預先防備的話肯定不會消失得那麼快。
思來想去,舒懷始終找不出一個可靠的法子,在斫斷崖時自己假裝睡覺時本已有了一半已經入睡,之所以迅速回頭也只是因爲那身影驚到了自己,使自己完全清醒過來了。無奈之下,也只好向見多識廣的洛土人求教了。
“林師姐,你知道有什麼辦法可以不讓別人發現自己是假裝睡覺嗎?”
“假死的倒是有,假裝睡覺只要平穩呼吸不動彈就行了呀!”
“別說是假裝了,就是原本已有一半入睡了的輕度睡眠都會被發現,真是不知道怎樣才能瞞過他。”舒懷沮喪說道。
“怎麼會有這樣敏銳的觀察力?那人是誰?”
“我也不知道,他只會在我睡着的時候纔出現,當我警覺的時候他就消失了。所以纔想找個法子瞞過他,看清他的真面目。”
“只在你睡覺的時候出現,而且你一醒來他救不見了麼?”林司茵若有所思,微微一想,似乎又什麼想到了什麼,隨機又搖了搖頭否定了,對舒懷說:“如果真有這樣的人,那人的道行定然通天徹地,達到了傳說中的識人心魂的真神境界,但是這樣的人物自遠古以來,離現在最近的也就是六百年的鬼神道前輩有進入了真神境之上的太神境,其他人如天神宗、人皇、洛祭水都是三萬年前的人物了,另外真神境的高手只有王母和其他大族領袖也在三萬年的人皇討伐中生死不知了。”
“既然沒有了這樣的高手,會不會有這樣奇怪的法術呢?”舒懷想起在現世裡那些玄幻小說裡的千奇百怪的法術,也許洛土真有這樣的法術也說不定。
“若是有,也只有幻術能做到,但你的念力達到散仙境界,想必沒什麼幻術能迷惑你這麼久……除了你那個小丫。”
“怎麼會,小丫不會這麼忽悠我的。”
“難說,也許是有什麼陰謀,不然這麼厲害的精靈不會和一個人類相處這麼好的。”並非無中生有,六百年的青鳥一族,也就是林司茵在被滅族之前的種族一直生活在青鳥谷內,幾乎不與人類來往,最多也就是和人、妖、靈三族混種的鬼覺之人有和平不互伐的和約,除了使者與商人來往外少有交流。蓋因異族之間法術與修煉方式大不同,青鳥族爲妖怪異族,法術妖異,修煉方式在人類眼中也過於殘酷,於是成了妖魔之道,被人類視爲異類,除之而後快。同理,精靈雖然罕有行跡,但是桃木三仙的醫術、毒術、蠱術惡毒之極,詭異難尋手法,死者也不明白如何中招,因此被人類所畏懼,若非桃葉仙醫術通天,人類甚至一點尊敬都不會有,南淵桃花木也早已被人類商販建立了許許多多各色各樣的商場店鋪來招攬生意。
也許是的,舒懷想到桃木三仙就不願意救活小玉,雖然給了自己不少好處,但卻是因爲什麼怪異星象,想必這是他們的傳統或是什麼的,那種神神道道的東西在現世裡可不會被看重,甚至會成爲學生們的笑柄之類的,但是這個有着修道之士的洛土可就說不準了。
“無論是出於什麼目的,我想小丫是不會害我的,雖然沒有什麼可以說的出來的原因,但我相信小丫是很善良的。”舒懷可不願意懷疑小丫,她可是在斫斷崖這種孤立的地方陪伴了自己近一個月的夥伴呀!
“最好提防點,也許你能和人類以外的種族很好相處呢!”林司茵似笑非笑,但舒懷聽着更覺得這是嘲諷,雖然並沒有惡意。
“多謝師姐關心,我蠢人自有蠢人福氣,想必天下沒啥能弄倒我了。”舒懷打了個哈哈。
秋風送爽,但也因人而異。秋氣溼涼,拜月亭又在瀑布之下,溼氣頗重,舒懷因爲維持小丫施法而真元大損,險些害得氣海失控。原本就只修養了白天,此刻在亭中待了許久,身體竟然感覺陣陣寒意。舒懷擔心這寒意會與體內的寒氣呼應,來個裡應外合包夾舒懷的身體可就麻煩了,於是隨便找了個理由就離開了拜月亭。
林司茵看這舒懷在九曲連環的水上石廊走遠,心中又是一陣悵惘,心中暗暗嘆息:
又是離別人,爲了復仇,我還要失去什麼呢?
沒有人回答,儘管沒人知道她是妖怪,一個月下的、喪失妖化能力的青鳥妖怪。
清風明月,有鳳來儀。六百年以前的先人們在青鳥谷內是怎樣生活的呢?
帶着幾分嚮往,受着風兒的吹拂,一個在月下有着紫色發光雙瞳的倩影逐漸站起身,在拜月亭中施展月令妙法……
(覺得上一章字數太少了,再加章。大家是不是有點煩了,到現在還沒入正戲,我也鬱悶,這和計劃中的不一樣,連我自己都覺得打鬥不是這小說的主戲,危機感像山一樣壓着我呢!好吧,我儘量快些如正題,前面要的東西實在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