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站住,”馬南湘喊住了林大軍,他那個賤人妹妹是欠修理,不過不是現在,她飄到周保生的位置坐下,“我猜得沒錯,果然是蠢婆娘在我和陸晴朗的信上做了手腳。”
林大軍不解,“她又不是郵遞員,怎麼做得了手腳?”
馬南湘將狹長的狐狸眼眯成了一條細縫,冷笑道:“所以做這事的不只她一人。”
“你的意思是,還有伍月嬋?”林大軍半信半疑,私拆他人信件是犯法的,伍月嬋會明知故犯?
“說不定還有那個啞巴賤貨呢!”提到周雪娥,馬南湘更是不甘,一個話都說得嗑嗑巴巴的小村姑,居然不費吹灰之力就嫁到了城裡,她值得一個那麼優秀的男人爲她馬首是瞻嗎?
看看別人,再回想自己,連口口聲聲說此生非她不娶的陸晴朗也移情別戀,老天爲何對她如此不公?
事到如今,偏執的馬南湘仍不願意反省自身的問題,而是把所有的責任全歸咎到了他人身上。她向來是個見不得別人好的主,一時間對周雪娥的恨意更深了,眯着的雙眸裡迸射出的複雜的冷光令林大軍不由自主打了個顫,“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馬南湘笑望着他,“其實你心裡早有主張了,你想用這件事擊跨周保生、周麥生,對不對?”
這麼好的機會白白放過,他傻呀?林大軍平靜的臉上仍然掛着書生的傲慢,好似註定此生與世無爭一般。都說女人是禍水,這回有伍月嬋和周雪娥,要扳倒周保生和周麥生,不過是分分鐘的事而已。
雖然馬南湘總能揣摩透他,但“女人頭髮長見識短”的思想在林大軍心裡早已經根深蒂固,他絕不會承認心思被猜中了,認爲這樣很沒面子,因此,他選擇了直接跳過這個問題,“我出去一趟。”
“你敢現在遞狀紙,保證死得難看。”馬南湘漫不經心地撥弄着指甲,暗暗腹誹道,這樣的智商鬥得過周保生那隻老狐狸就怪了。
林大軍瞧出了她眼中的鄙夷,可那又能如何?確實是他考慮欠周詳,這次洪災,落煙坪送出了那麼多的糧食,鄉長周煌輝將周保生視爲龍潭公社的標榜人物,眼下他風頭正盛,要是他去舉報,只怕會碰一鼻子灰。
“我說了去遞狀紙了嗎?我是準備給你弄張回雲市的火車票,既然陸家那小子誤會了你,大家儘快把誤會解開不就成了?”一想到陸家那座金山銀山與自己若即若離,林大軍心裡就跟貓爪子撓似的。
馬南湘也正有回雲市的想法,她就不信陸晴朗能抵擋住她的誘/惑。只要把那塊榆木疙瘩搞到手,看陸晴川和陳小鳳還怎麼囂張!“醜話我可說在前頭了,這次來回的開支得你負責。”
“曉得了。”林大軍不耐煩地應道,雨都落了好幾個月了,開始還能在糧食上做點手腳,後來分口糧全周保生一人操辦了,兩個月一分進賬也沒有,小娼/婦回家一趟至少得花個七八十塊,想想就牙疼。
他跨過門檻,見到一個戴着斗笠的男人在門外鬼鬼祟祟的,男人把斗笠壓得很低,看不清臉。
“你找哪個?”林大軍心頭一緊,萬一他聽到了剛纔他和馬南湘的話,又會引火燒身了。
他想伺機摘掉男人的斗笠,手快抓到笠沿時,對方卻將笠沿往上一擡,露出一張國字臉。
“你怎麼來了?”林大軍環視了四周,一把將他拽進屋。
男人笑得一團和氣,“想問問你手上還有沒有貨?”
看他要得這麼急,一定是上次掙了不少錢,林大軍摸摸下巴,“有是有,不過價錢方面......”
“這個好說,但你得讓我驗驗貨。”
林大軍小心翼翼鋪開壁畫的那一剎,男人眼裡大放異彩,同時驚呼道:“這正是當年敦煌莫高窟裡遺失的壁畫呀!林會計,你手上總共有多少幅?我全要了。”
口氣真不小!林大軍暗暗盤算着該喊多少錢,跟着周保生混的這幾年裡,他學到了不少東西,賣貨的道理他懂,一次賣多了,人家肯定得殺價,一個個的賣,那就大不相同了,“不瞞你說,這東西不多,也就十幾幅,但現在我手上就這一幅,你看要不要?”
“當然要啊!”男人生怕他不賣似的,扯住了壁畫一角,“你出個價吧!”
林大軍學聰明瞭,“你能給多少?”
男人麻利地舉起右手,伸出一個食指,然後張開了左手。
這麼幅破玩意值一百五?若是放在從前,林大軍會毫不猶豫地答應了,現在他搖了搖頭。
對方急了,“那你想要多少?”
“胡大哥,要不咱們喝杯水再聊?”林大軍作勢往碗櫃邊走去,他才懶得跟他急,吊足他胃口再說。
男人急忙拉住了他,“一百八,要得不?”
“胡大哥,我真渴了,讓我喝口水吧!”
男人死抱住他的手不放,臉皺得像條苦瓜,“這樣吧,兩百,總成了吧?”
見林大軍還在猶豫,男人苦哈哈地說道:“這個價已經頂天了,再高我就得虧本,就當咱兄弟一場,你給條路我走吧!”
呵,兄弟?哪個跟你是兄弟?林大軍斜眼睨了他片刻,“二百五,一分都不能少。”
男人拍着大腿叫苦連天,“哎喲,二百五?林會計啊,我賣出去都只能賣這個價,你多少也得讓我掙點工錢吧?”
“既然你不想要,那就算了。”林大軍邊說邊慢悠悠地把畫卷起來,這可急壞了男人,他的表情簡直跟要他的命差不多,“好好好,二百五就二百五,成交!剩下的那些你趕緊弄來,趁眼下政策稍微寬鬆點,咱趕緊脫手了,省得過了這個村就沒那個店了。”
男人走後,林大軍關上睡房門,把那疊嶄新的十元票子數了一遍又一遍,心下盤算着,幾時才能把陸家所有的畫弄到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