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晴川早猜到了,這幢房子不光在這一帶,恐怕在整個龍潭鄉都沒幾戶比得上,除了餘老四以公謀私,哪個有這個實力?
“要是餘老四行得端坐得正,小丫也不會落到這步田地。”周麥生不由得感嘆道,小丫那女伢子跟他們家雪娥同一年同一天生的,想不到命卻苦得很,現在這麼住在家裡,日子久了,恐怕林家壽不會給她好臉子看。”
陸晴川很替小丫不值,“真搞不懂林家壽,爲什麼對親生女兒這麼狠心?”
“問題就出在這裡,小丫根本不是他親生的。說起來這事得怨我啊!”周麥生嘆了口氣,道出了事情原由。
十八年前的一天夜裡,有人將一個女嬰放在了周麥生睡房外,但何春香也剛生了個女伢子,沒想着要一起養。但好歹也是條人命,於是周麥生第二天便問哪家想領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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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家家戶戶都窮得叮噹響,自個家的生了都養不活,哪敢多領一張嘴回來?後來林家壽讓隊裡一次xing付他兩百斤穀子,把人領了回去。
“本來我和三哥一直在給她物色對象,希望給她找個合適的人家。講了好幾個,林家壽都不同意,沒想到他是要賣人!”周麥生越說越來氣。
這時竈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了,餘楠木扶着一個病歪歪的中年婦女跨過門檻,“媽,外頭太陽大。”
“不要緊,我都在房裡躺幾個月了,再不見見太陽,身上長白毛了。”女人有氣無力地說,一挑頭見到了禾場上那幾個人,跟餘楠木一起愣在了原地。
餘楠木臉色一變,“錢給我媽看病了,你們來要也沒有。”
“看你這伢子講的什麼話?我們給了你的錢還能收回來不成?”也許是心存愧疚,周麥生問道:“餘家嫂子,身體好些了嗎?”
中年女人坐在屋檐下,頭都端不住,“我好不好有什麼的?反正遲早是要死的人了,只是可憐了我那個好媳婦。要不是家裡遭了秧,我說什麼也捨不得讓林家壽把她搶回去。”
“媽,你還提她做什麼?”餘楠木給他老孃背後塞了個枕頭。
“話可不能這麼說,小丫品xing好,又勤快。平時你們倆也感情好。雖然她走了你不說什麼,但你心裡的痛媽懂。”
陸晴川和周麥生都把他們的話聽進了心裡,現在趕路要緊,顧不上細細追問,反正這事眼下急不來,先把正事辦了再說。
出了玉凰坪,就是沿着河邊走,一直走到龍潭大橋,恰好趕上了去縣裡的班車。
“只要有小陸在,運氣就是好。”周麥生感慨道,平時等個車等老半天不來,今天居然這麼湊巧。
因爲上回在火車站附近看到了康有志,而且到目前爲止,陸晴川還沒摸清他跟馬春花之間的關係,所以讓周麥生跟他們一起去流雲。他雖然能力不及周保生,但也是生產隊長,現在的落煙坪,在全市都小有名氣,有他在,能幫着壓陣。
大家幾經輾轉,到火車站已經是下午6點了。每天到流雲市的火車都是中午12點半,沒趕上車,住這裡肯定是不行的。
陸晴川還是決定進火車站碰碰運氣,一打聽,得知周雪娥已經下班了,好在白海波還在辦公室忙活着。
“川川,不會是要買火車票吧?”白海波看了看時間。
陸晴川曉得這樣會讓他難做,不過比朱大叔他們落到紅衛兵手裡強。她將大致情況說了一下,“海波哥,我真的需要兩張去雲市的車票,最好是馬上能走的。”
“不是,現在沒有云市的火車。”白海波有些詫異,陸晴川來過火車站好多次,怎麼突然把第一天只有一班車這事給忘了呢?
陸晴川一字一句地答道:“麻煩你給弄兩張不是直達的,然後幫我聯繫那邊轉車的事,這是他們的證明。謝謝!”
這......不是連一點回旋的餘地都沒有嗎?白海波二話不說,去找同事商量,最後拿來了六張票,“去前市的火車八點半出發,大概後天早上到,再在那裡轉到雲市的車。”
方案很好,只要能儘快離開雲市,應該就算危險解除了。陸晴川把車票全放在了趙青城手裡,“到了雲市後,李大叔會過來接你們的。”
趙大叔由衷地感謝這個小丫頭,他行了個軍禮,“謝謝你給了我們第二次、乃至第三次生命。如果有機會,我們一定會報答你。”
陸晴川擺擺手,“你們爲遠征哥哥做了那麼多,應該是我感謝你們。”
大家坐在候車廳閒聊了一陣,白海波過來通知檢票。
離上車不是還有一個鐘頭嗎?陸晴川疑惑地瞅着白海波。
“對面的那個男人好像一直在觀察你們。”白海波小聲說道,陸晴川放眼望去,全是人頭,“哪個?”
“就是那個戴鴨舌帽的大個子。”白海波環視了幾圈,“哎,人呢?明明剛纔還在呢!怎麼一眨眼就不見了?”
陸晴川隱隱感覺不妙,“海波哥,能不能把朱大叔他們先帶裡頭去?”
“好!”白海波毫不猶豫地答應了,“請跟我來。”
他們沒進去多大一陣,一羣穿着綠衣服的人從人堆裡往這邊擠,手臂上的紅袖章刺得人眩暈。
見他們朝這邊來了,周麥生猜出了幾分,“川川,你先走。”
陸晴川帶着朱總工託付的東西,所以他們之間必須有一個人逃離,絕不能讓東西落到壞人手裡。
哪知陸晴川把盒子往周麥生手上一塞,“周隊長,還是你走吧!他們的目標是我,我帶着東西跑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