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到十點鐘,天已經很熱了。汗水順着脖子往下流,裙子都快溼透了。陸晴川擰開軍用水壺,“鳳姐姐,喝口水吧!”
“你先喝。”陳小鳳總是把她當親妹妹一樣寵着,什麼都讓着她。
陸晴川一口氣灌了半壺水,喝得太急,肚子裡咕咕響。
上了個廁所回來,見到陳小鳳正坐在花壇邊上跟別人聊天,一個是滿臉大麻子的大媽,另一個......怎麼是她?
眼前長相平平的女孩叫莫寶珍,前世是和她們同一批下放到落煙坪當知青的,跟馬南湘以及林大軍的妹妹林小梅走的很近。現在想來,應該也在背後給她使了不少絆子。
前世的遭遇讓陸晴川內心對她很排斥,走上前拉陳小鳳走,“鳳姐姐,我們去那邊坐吧!”
“陸晴川,你好!我叫莫寶珍。”莫寶珍笑嘻嘻地上前打招呼,陸晴川一愣,“你認得我?”
“你是我們雲市一中的校花,成績好,家境也好,誰不認得你啊?”
過分的諂媚聽得陸晴川皺了皺眉頭,原來莫寶珍早就注意到她了,對她的一切瞭解得這麼清楚,那爲什麼前世一同下放到落煙坪村時,從未聽她提過呢?
所有與落煙坪相關的人和事,陸晴川都不想有太多接觸,她象徵性地點點頭,轉身要走。
“哎,同學,別走啊,你們不是等着抽籤嗎?我們也是,反正閒着,大家聊聊唄!”麻子大媽擋住了她的去路,語速相當快,叭叭叭跟放炮竹似的,唾沫星子亂飛。
陸晴川想起來了,她叫苗大白,是莫寶珍的親孃,想必剛纔就是跟陳小鳳聊下放的事。
陳小鳳對她印象不錯,“川川,想不到寶珍跟我們是校友呢!如果能分到同一個地方就好了。”
等着她照應?還是算了吧!這母女倆一看就不是什麼善茬,還是少招惹的好,“鳳姐姐,抽籤憑運氣,等結果出來了就曉得了。我們去那邊坐。”
“那個,晴川,等等!”莫寶珍把散亂的頭髮撥到耳朵根後,露出一張圓圓的大餅臉,“晴川,剛纔在食堂前的那位滿臉稀巴爛的男人是你親戚吧?”
會不會說話啊?你媽才滿臉稀巴爛呢!陸晴川很不悅,“怎麼了?”
莫寶珍拉着陳小鳳的手,眼巴巴的說:“是這樣的,聽說一個女孩子下放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當知青,很容易被壞人欺負的。我和小鳳很投緣,咱們又是校友,想跟你們去一個地方,大家也好有個照應。不曉得能不能麻煩你那位親戚幫個小忙?”
呵呵,就說嘛,怎麼這世突然討好起她來了,原來是看到了食堂前的一幕,想找她開後門。也是,有哪個當知青的不想分個離城市近、環境又好的好去處?陸晴川瞟了陳小鳳一眼。
陳小鳳也不由得一驚,本以爲在這裡接交到一個不錯的朋友,想不到是利用她接近陸晴川,讓開個後門。幸好沒對她透露什麼,否則李大伯都得受連累,她微微搖了搖頭。
陸晴川明白了,矢口否認道:“你們弄錯了,我親戚來辦他自己的事。上山下鄉是響應主席的號召,是神聖的革命工作,根本不存在走後門一說,要不然我們也不用在這裡等啊,是吧?”
莫寶珍原本信心滿滿,卻被拒絕了,硬生生把圓臉拉成了驢臉,“可是,在食堂前,我明明聽到小鳳跟那個女人道謝啊!”
觀察得挺仔細的,陸晴川不緊不慢地說道:“她幫李大伯辦事,我們道個謝不是很正常嗎?”
一聽說走後門的事沒戲,母女倆的態度來了個180度大轉變。莫寶珍煩躁了扭動了幾下身子,“以前馬南湘時常說她們家後臺硬,誰曉得是吹牛啊?裝什麼裝?真不要臉!”
麻子大媽用鼻子哼道:“我都說嘛,那麼個滿臉稀巴爛的人有什麼能耐?你偏偏不信,白磨了半天嘴皮子。”
“站住!”陸晴川俏臉上掛了一層冰霜,開口閉口就是“滿臉稀巴爛”,難道她從來不照鏡子的嗎?那麼大一個個的麻子坑,都能塞得下黃豆了。
見陸晴川臉色不好看,莫寶珍以爲是她裝富被戳穿了心情不爽,對着她翻了翻眼皮子,沒有瞳仁的白眼珠子着實瘮人,“又怎麼了?”
“道歉!”陸晴川的語氣不容置否。
麻子大媽狠狠啐了一口,“哼,道什麼歉?憑什麼要我們道歉?”
“就憑你們污辱李大伯。”如果他們說的是她,陸晴川不會這麼憤慨,李大伯爲了人民的幸福生活拋頭顱灑熱血,他得到的應該是尊重、敬仰,而不是鄙夷。要不然,還有誰願意當兵呢?“李大伯的臉是在抗美援朝時被炮彈炸壞的,你不應該這麼說他,所以要道歉。”
這母女倆跟她接近是想利用她,如今見她沒有利用的價值,自然不拿她當回事。一個15歲的黃毛丫頭,想跟她們鬥,還嫩着呢!
“當兵就了不起啊?人又沒炸死,臉爛了還不讓人說?”麻子大媽撇撇嘴,莫寶珍也把頭昂得高高的,跟她那個滿嘴噴糞的親孃一副德性,“就是!”
陸晴川的大眼晴裡噴出兩團火來,“有種再說一遍!”
麻子大媽雙手叉腰,扯着大喇叭嗓門嚎道:“大家快過來看呀,她們走後門!”
陳小鳳嚇得冷汗直冒,今天在公社等抽籤的,幾乎都是想走後門又無門可走的。人的心理就是那樣,自己得不到的東西,拼盡全力也不能讓旁人得了去。麻子大媽這麼做不過是想讓他們成爲衆矢之的,她悔不該搭理她們。
與她恰恰相反,陸晴川倒巴不得麻子大媽多喊些人來,看看到時候下不了臺的是誰?
沒過多久,她們周圍擠滿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