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鐘頭,陸晴川出現在了公社食堂。
周冬桃忙得兩腳不沾地,又是招呼客人,又是下單。她腦瓜子靈便,嘴巴又會說,見人講人話,見鬼講鬼話,把客人們哄得心得熱熱和和的。條件好點的客人就推薦多幾個葷菜,穿着破舊些的客人就推薦些實惠點的,比如粉、面之類的。
無論吃多喝少,她都是一臉笑嘻嘻,所以生意比以前好了很多。
林大壯講話不經腦殼,所以,她就讓他在廚房幫忙。這丫的好臉面,好誇獎。以前林大軍不是幹得不好嗎?他就卯着勁兒要比這個堂弟幹得強。
兩口子接手的第二個月,賬面上就賺了二百多塊,周保生把他們好一頓誇。林大壯最好這一口,辦起事來更賣力了。
這不,現在又有電風扇廠子做支撐,賬面上的錢,一個月比一個月賺得多。雖然錢不入他們兩口子的褲袋子,但二人思想覺悟高,懂得爲隊裡爭光。
見周冬桃忙不過來,陸晴川也幫着招呼了幾位客人。
沒過多久,王威就進來了。
“王威哥,挺準時的嘛!”陸晴川跟他一前一後地上了樓。這裡有周冬桃專門準備的一間屋子,方便談事。
王威笑道:“就曉得你猜得出我的用意。”
從二樓下來,他伸出兩根食指,然後指了指這頭。兩根食指,指的是十一點,往這頭來,說得上話的,不就是公社食堂嗎?這有什麼好難的?“現在客人多,冬桃嫂子說,得等一陣才能上菜。”
王威愁眉苦臉,這時候,他哪有心思吃飯?“川川,叫你出來,是想請你幫個忙。”
在皮家坳,不是他冒險把皮大姐接出來,她就沒有資格跟皮隊長談判。在桃花河,沒有他把魚掛在陳書記魚鉤上,那場大戲便沒辦法往下演。幫過她的人,陸晴川會一輩子記得這些恩德。更何況,王威今天不是爲了他自己。
“王威哥,莫說請不請的話,能幫得上的地方,僅管說。”
王威吁了口氣,很認真地注視着陸晴川,“我並不是不相信你,而有意隱瞞你的。其實我們老大,他以前在國外呆過一段時間,前幾年纔回國的。”
目前國內在企業規劃、管理這一塊幾乎一片空白,陸晴川早猜測過,胡向前應該是在國外呆過。因此,她並沒有特別驚奇,只是點了點頭,示意他接着往下說。
“因爲某些事,他選擇了回國。可是,他發現自己時常處在危險中。經歷過好幾回死裡逃生後,他發現了一個巨大的陰謀。”說到這裡,王威看了陸晴川許久,“後來,幾經輾轉,我們來到了落煙坪。”
“你們來落煙坪,是不是與我有關?”從王威的語氣和眼神中,陸晴川猜出了些端倪。
“多少有一些吧!”
王威欲言又止,在概是怕胡向前責備。可陸晴川怎麼也想不出,她到底拿了胡向前什麼,“能告訴我,胡家幾代人用命守護的東西是什麼嗎?”
“我不曉得,我們老大也不曉得。”
他的話把陸晴川給聽糊塗了,“既然大家都不曉得,那你們怎麼確定東西在我手裡?”
“我也不大清楚,總之,老大小時候見過你。”
小時候?小到什麼時候?陸晴川的確沒有一點印象了。打她記事起,她沒有去這阮市,“現在是那些人逼向前哥交出東西?”
“他們一直在逼老大把東西交出來,可老大也曉不得是什麼,怎麼交?這次,他們在老大出過國的事情上做文章。我們幾個一合計,東躲西藏的也不是辦法,乾脆就想辦法讓老大出國算了。可老大不願意,連周隊長的話都不聽,求你幫忙勸勸他。”王威懇切地注視着陸晴川,“拜託了!”
如今國際形勢非常緊張,有那些人的阻撓,出國並非易事,說不定還會授柄於人,編個胡向前私通海外的罪名。到那時,沒逃得出去不說,反而後果更加嚴重。
“現在出國,並不是最好的辦法。”
王威急了,“難道要在這裡等死?那些人已經等不及了,開始狗急跳牆了!”
是啊,這兩年,確實是最艱難的兩年,但也是離曙光最近的時刻了,陸晴川細細思量了一番,說道:“最危險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在這裡,保護他的人肯定要比想害他的人多很多,而在海外,就不一定了。”
想想也是,王威七零八落的心終於安穩了些,“那就先留在這裡?”
陸晴川肯定的點點頭,“對,相信我,他一定會沒事的。”
暫時也只能這樣了,吃過飯,王威先走一步。陸晴川獨自坐着,靜靜地梳理着思路。
前世,胡向前他們一行在落煙坪呆的時間沒有這麼久,早在73年就回城了。直到二十年後,又出現在落煙坪的那一刻,陸晴川才曉得,他已經是一個大老闆了。
不過,在她心裡,胡向前已經被蓋上了地痞流氓的鋼印。所以,再次重逢,陸晴川仍然對他愛理不理的。再後來,便是聽說他在金融風暴中血本無虧,跳樓自殺的消息了。
現在想來,前世的這個時候,胡向前並沒有被人脅迫交出東西,那隻能說明,那些人已經拿到他們想要的東西了。
而這世,東西還沒有落到壞人手裡,陸晴川還是感覺很欣慰。
周冬桃抽空上來了,關切地問道:“還在爲那兩個黑衣人傷腦筋?”
“這兩個人頂多算個狗腿子,沒什麼可怕的,最主要的,還是他們背後的人。只是到現在爲止,連胡向前都沒摸清楚對方的身份。”
周冬桃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你說張小花會不會與那邊搭上線了?”
對呀!陸晴川陡然茅塞頓開,拍拍她的肩膀,“冬桃嫂子,這回你可幫上大忙了!”